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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被称为小凉的人擡起头,十三五岁的少年模样,和白小念相仿的年纪。长得算周正,只是常年窝在这密闭的乡中,脸上缺点健康的色彩,终日只是惨白惨白的。
这位小凉见到这二人,无神的眼珠似乎有了些神采,太久没有见到外乡人了啊。他低低地回了声“是。”便引着关逸一行人离开。
“你经常来此祭拜吗?我看似乎来此的人不是很多?”
“每个月会来一次,以前祭拜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渐渐少了。听哥哥说过当年的事,族长不愿屈服于九天君,被绑在这祭台上受苦。她把爱都给了我们,她不该在这上面受苦。”
“我哥说不久定会有外乡人来。果然应验了。”他的话中,三句不离哥哥,对哥哥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哥哥呢?怎麽没有和你一同前来?”
“哥哥他出去了。”少年的声音小了下去。终究是涉世未深吧,对诸事充满了好奇,走了一段路后,少年的话又渐渐多了起来。
“二位是从正门进来的?哦,正门就是立着两座高台的那个门。”
“我们乡里已经好多年没有来过外乡人了。吶,这乡里空房子倒是有很多,但是很久没有收拾了,我家中倒是有几间空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就一起去我家住下吧。”
渐渐走进村庄,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一些。花草繁茂了起来,几亩水田中有农人忙碌的身影。
“这里和前面似乎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少年似乎常年在这里住着,并未察觉出哪里奇怪。
“这里的人比城里的人要多的多。”幼熙没有说出的后半句是,也比城里人生活得更加自在、开心。
“哦,你说这个啊,城中很少住人了。”“那城中人呢?”
“有住到这边来的,有往山里去的,还有,离开了这里的,或者死了吧,谁知道呢。”
这个少年,有时天真烂漫,有时冷酷得可怕,不知这样对立的性格是如何养出来的。
路过一片水田,少年欢快地向田中的人影打招呼:“阿爹、阿娘,来客人了,外乡的客人。”
田中人影放下手中的活,直起身子来看向幼熙一行人,不仅他们,方圆一周的人,听见这话,都盯了过来。
幼熙一边在心里暗叫这少年脑子一根筋,一边暗暗担忧万一出点什麽事。“外乡的”这三个字,有时候就能闹出几条人命来。若是他们对外乡人有些顾虑或者有些排斥,那接下来的事就十分难办了。
很快,青鸟乡的人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二人围住,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
幼熙想到自己年幼时,曾经有一只独角的牛闯入村中,被关在笼子里时,村中人也是用这样好奇的眼神看着它的。幼熙怕他们下一刻就拿出几个铁笼子将这几个“外乡的”关进去。
“何人?为何来此?”
青鸟乡困锁至此不过百年,这些父母一辈的都是曾经在人间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对人间的事也是了解的。
“原来是修道之人,怪不得能闯入结界。来,上家里坐坐。小凉,你先回家去把地窖中最里面的酒拿一坛子出来。”
一群人簇拥着二人走,幼熙这辈子没有过这麽大的阵仗,受宠若惊。风吹来一阵清香,幼熙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话题:“村中也种水稻?”
年纪长些的,都是曾经在外生活过的,交流起来并不困难,明白幼熙言外之意是:青鸟一族也需要饮食?当下答道:“其实我们不吃饭也行,但和人相处得久了,总沾染了些习气,如果不做点什麽,实在是閑的不行。走,带你们去看看我们的园子。”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时有蜻蜓点水,偶见白鹭几痕。颇有点人间桃源的感觉。
村中人倒也淳朴,一家的客人,就是一村的客人。这家出个菜,那家出个汤,一桌酒菜很快就备出来了。密匝匝围坐了一圈,外边还围着好些人,也不在意有没有吃的,只围着看。
幼熙不太会喝酒,要了茶陪着喝几杯。乡里人倒也没有为难他,关逸若是有人敬他,他就一饮而尽,其他时候只默默坐着,听他们聊天。
“凡世纷扰,能觅得一处清静所在,实在不易。来,干一杯。”小凉他爹作为东道主,已经喝得七八分醉了,歪歪倒倒地站起来共邀举杯,脚上的镣铐磕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觥筹交错,举座喧哗,听着幼熙带来的消息,村中人感叹这百年人世,并无太大变化。当年打战的地方仍在打战,发大水的地方仍然发大水,旱情虫灾仍在继续,有人出生,也有人死亡。朱门酒肉,途有饿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