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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解脱吗?”
白越怔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看贺豫,只盯着地板,不晓得究竟想些什麽。片刻后他擡头,扯起一个笑:“这幅模样确实不太行,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大概是得走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会这样存在,又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我。”
贺豫坐到床上,看到白越还拘谨着杵在原地,一把将他也拉下来坐到自己身边。
“我能帮你做什麽?”他突然道。
白越诧异地看向他。
“你还记得自己是因为什麽才去世的吗?”贺豫继续发问,无比认真。
这问题让白越重新低下了头。他垂着眸,目光飘忽转了两圈,才回以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我不记得了……”
他挠挠脑袋:“我不记得我的死因,不记得是什麽时候死的,也不清楚为什麽现在会以这种方式存在。”
头疼的轮到贺豫了。
但他叹了口气,斟酌三秒,还是接着道:“我可以努力一下,试试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如今还徘徊人世的原因。”
“我觉得可能跟死因有关,不记得也不要紧,从你的身份去查能查到。你是哪所学校的学生?”
“谢谢你,但是那个……我不记得了。”白越实诚道。
“问题不大,那你还记得自己学的是什麽专业吗?上过什麽课做过什麽作业?你们学校长什麽样来着?985还是211?你读的本科还是研?哪一年入学的?”
白越一连摇头。
在贺豫逐渐迷茫的目光中,他突然两眼一亮:“对了,我记起来了,我之前做过形策的ppt!”
贺豫:“……”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捡回来的这个幽灵不仅烦人粘人胆子小,脑子好像还有点迷糊,具体表现为问啥就是这也不知道,那也忘记了,用他能提供的线索去找跟大海捞针也没什麽两样。
贺豫瘫在床上两眼放空,无言以对。白越歪了歪脑袋,突然主动点了点他的手。
“我想起来一些不知道算不算线索的……”
贺豫立即正色:“你说,我听。”
白越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像对水、水域,有一点特别的印象。”
计划
一周后,贺豫考完所有科目。
差不多所有学生的考试都接近尾声,综合楼外头,有人拖着行李箱咕噜噜走,有人三五成群凑一块商量着去哪吃饭。
蝉鸣聒噪,人声喧嚣。贺豫被人流拥着往外走,到空地上,就看见一个安静等候的身影。
白越擡起头,黑亮的眼眸里噙着一丝笑意。
那双眼生得极好看,眼尾微上挑,但他时常笑弯着眼睛,给人的感觉并不犀利张扬,反而是真诚的、好接近的。贺豫心知他整个人都没有温度,每次看向他时,却又总会産生一种错觉,觉得他该是温暖柔和的。就像在风雪夜归家,屋里等候者点亮的灯火那般温暖柔和。
有一个人在等他。
认知到这点的时候,贺豫心里突然冒出些微妙的感觉来。他长这麽大几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现下细细一品,突然有些别扭,马上把目光错开。
这里人多,除开对视那一眼,贺豫没有其他的招呼,白越自然而然跟了上去。
幽灵换不了衣服,今天他还是穿着那套看不出牌子的白卫衣和黑色长裤。尽管衣服整洁修身,衬得他挺拔又有休閑气息,但却游离于六月份的酷暑之外。
如若还有贺豫之外的人能看到这一幕,大抵也会察觉到这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到了北区僻静的地方,贺豫偏头,“不是让你在酒店等我的吗?”
“来接你放学。”白越笑得像个第一回接小孩回家的哥哥,又问,“你真要帮我啊?考完试放假了,不回家吗?”
“不回,反正回家也没人。”贺豫直说。
看白越小心翼翼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知道对方误会了。“我爸妈在国外,不常回来。”
“哦……”
贺豫瞅了他一眼,心想如果等下白越问自己是不是缺陪伴缺关心,他可以大发慈悲顺着他的意思往下应两句。
结果白越神情担忧,却不是对着他的心理状态:“那你在这酒店住这麽久,钱够吗?”
贺豫的注意力一下子从“他没想到要关心我的心理健康”转移到“他竟然质疑我花不起钱”。
他沉默片刻,心想直接报生活费未免矫揉造作,于是大步一迈堵到白越前面。随后,贺豫假装不经意地伸展四肢展示了自己身上五六位数的T恤裤子,蹬着那双能抵一个月豪华套间钱的鞋绕着他转了一圈,又在白越满是迷惑的眼神中,薅下脑袋上的棒球帽,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晃logo后才重新扣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