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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感谢乱步先生的确认,我也能放下心了,”副体收起了温和的哀伤,平静地凝视着他,“我今天来找你并不只是这件事,侦探社遇到了麻烦,是吗?”
江户川乱步没有再言语,攥着纸袋的手指渐渐收紧,而他身后的电梯门打开,探头探脑地露出了两张偷窥的脸庞。
国田木独步本来是不放心让乱步在这种时候独自外出,谷崎润一郎自告奋勇想暗中跟着保护乱步先生,结果没想到一下来就遇见了这样奇怪的对峙场面。
一个坐着轮椅身体不太好的青年,和一反常态气场沉郁的乱步先生,两人看起来认识,却古怪地僵持着。
幸好国田木独步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丝毫没有显示出自己妄图跟蹤的意念,清了清嗓子官方地问道:“请问这位客人,是有什麽委托吗?我们可以在那边的咖啡馆慢慢谈。”
副体刚开口:“是的,我的确……”
“我不接受你的那个委托。”江户川乱步直接打断了他,半眯起的眼睛透露着决绝。
“乱步先生?”国田木独步震惊了,他第一次看到乱步先生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当事人,甚至是带着排斥。
那这是否说明……此人心怀歹意?或者会对侦探社不利?
国田木独步和谷崎润一郎对视了一眼,都清楚对方和自己心里一致的想法,同时警惕地盯住了眼前这个看似身体不佳的青年。
副体也没有意外,自然地摊开双手放在轮椅的扶手上,显示自己并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的东西,也没有恶意。
“不妨听听我的委托再说?”副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的身体的确还没有痊愈,灵魂的创伤令他整个人都精神萎靡,但在这枯萎的神色中,一股从冻土里钻出生命的倔强让他的眼神充满了决意。
江户川乱步没有表态,只是自顾自地从纸袋里掏出了铜锣烧开始啃了起来,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
国田木独步他们也是发现了自家招牌的侦探先生收束起了排斥,恶狠狠地开始了进食,心下也放松了一分,对副体点了点头:“这边请吧。”
一楼的漩涡咖啡馆因为武装侦探社的舆论危机,如今也进入了半歇业的状态,社长对此感到歉意,但店长却摇头微笑表示并不在意,他们咖啡馆永远会对侦探社开放。
所以清冷了好些天的咖啡馆,如今总算迎接到了第一桌真正意义上的客人。
国田木独步也因为许久未开张而显得格外郑重严肃,拿着记录的笔记本都十分板正。
一旁的谷崎润一郎在艰难抵抗妹妹直美的亲热,江户川乱步坐在另一桌背对着他们,忿忿地咬着苹果铜锣烧,店长安静地在擦洗杯子,一切都非常平和。
副体的轮椅折叠后放在了椅子旁,他是在谷崎润一郎的帮助下才坐上了位置。
一旁正在被直美摸来摸去的谷崎润一郎看向面色宁静的委托人,不由得回想刚才抱起他的感觉。
本以为这麽高的委托人应该也不会太轻,结果想要使力的谷崎润一郎却使了个空——
太轻了,像是没有触感的羽毛般,随时都可能会飘走。
直到委托人的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麻烦了”,他才有种自己抱着的是个人的感觉。
而委托人也没有什麽气势,他沉默的时候就像一张不起眼的白纸平静地展现在任何人面前,他没有身体残疾的羞耻,也没有被人打量的不适,他干净又奇异地接受着任何视线的“涂抹”——当然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染上颜色,他是透明的存在,却又无处不在。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国田木独步问道:“既然您和乱步先生认识,那麽我们武装侦探社的情况就不再赘述了,请问您有什麽委托呢?”
“这里我也不隐瞒,其实我的本职是一个入殓师,经营着一间葬仪社,”副体语气诚恳,“前段时间我们收殓了四位死者,可是很奇怪……他们都是横滨涉外警署官方安排入殓的死者,按理说或许是应公殉职,或许是意外身亡,可是经过我们的梳洗整理,有了些奇怪的发现。”
副体适时地停下了讲述,端起面前的拿铁轻抿了一口,理所当然地看着面前的国田木独步紧捏着钢笔几乎要把笔杆捏断,而谷崎兄妹也停下了亲热的嬉戏,怔怔地盯着委托人。
一旁将铜锣烧吃了大半的江户川乱步咬牙切齿地咀嚼着,那眼神堪比恶霸地瞅着泰然自若的副体,气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就像打瞌睡了有人贴心递枕头,口渴了有人好意倒茶,你明知道眼前这人意图不轨,但他提供的关键信息又重要得你难以忽视,不得不吃下对方送来的“糖衣炮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