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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安静了几秒,白皮诺淡然地将自己从残酷的人体实验中活下来的过往描述得真实而轻描淡写,安室透顿了顿,忽然问道:“那你的兄弟呢?‘赛松’?”
一直反应平平的白皮诺突兀地轻吸了口气,这细微的举动令安室透眼中暗芒涌动,人的心里总会有某些区域是不能被触碰的,有的是仇恨,有的是挚爱,有的是血亲。
白皮诺无论是和自己搭档出任务,还是日常言行,甚至是到现在被自己救下的原本应该算是初步建立的信任状态中,依旧在刻意隐瞒避开某些话题……比如血亲的双生兄弟。
安室透确信,接下来无论白皮诺说任何关于赛松的坏话,在他心里,这个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甚至十年内都没有多少交流的兄弟,拥有极高的地位。
在这个组织内,有时候只有绝对的漠视和疏远,才能拯救心里最重要的人,才能让他安心存在。
果然,白皮诺的停顿超乎了他平常的反应,许久后才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眸中的竹青色越发鲜亮,仿佛有一束光打在了眼底:“他……他和我一起被卖到组织,一起接受实验,但我确定他承受不住,他身体不好……绝对会死的,所以有时候他的实验由我顶替,小时候我们长得很像,实验员有时候区分不了,我们一换编号,他们就会混淆。”
安室透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赛松是被白皮诺悉心保护下才活下来的,而这意味着白皮诺有时会接受双倍试药。
“这类药物我不知道具体叫什麽,不过是‘银色子弹’的僞劣仿制品罢了,姑且叫做B药吧,”白皮诺百无聊赖地摇了摇头,“实验死了一百多人了还是没成,他们似乎决心要得到一个成功的实验品,我很幸运,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你这并不是幸运……安室透心里默默想着。
“当时他……赛松很机灵,逃到了太平间工作,那里本来就缺人手,一来二去他就成了默认的收尸人。”白皮诺没有多说,但安室透却感觉到了他的一丝放心。
他罕见地开了个玩笑:“幸好没让他收到我是尸体,不然就糟糕了。”
好吧,安室透心想不会开玩笑就少开,这是什麽地狱笑话。
白皮诺擡起手看着手臂内侧皮肤上几乎要消失的针眼,十分钟前这里还插着根吸管那麽粗的针头,此时针眼都快消失了:“那B药毕竟是僞劣品,就像我其实也是个假货般,并没有得到‘银色子弹’传说中死而複生的能力,只是恢複力是常人的几十倍,能够高强度执行任务,一个星期不眠不休都没有问题。”
“…………”安室透知道他在阐述事实,但总觉得心口发堵。
“所以我在实验成功后就被分配到了执行组,做了很多肮髒的事,”他低头看着自己惨白无血色的手掌,似乎觉得很髒,移开了视线,“实验员在我体内植入了生物芯片,会一直监测我的定位和情况,后来实验组的人差不多死光了,才没多少人盯着我,离开前我做手术把芯片取了出来,丢回给了琴酒。”
无怪乎他这十年几乎不会去接近赛松,越在意就越不能靠近,不能将这些恶意的注视吸引到兄弟那边,这样实验品般的生活从来无休无止,直到叛逃才算结束。
“可是后来……你都知道了,那天在伦敦,只有这一个选择,就是赌一把,僞劣仿制的B药实验体能否让‘银色子弹’实验成功,显然,我赌对了。”
安室透没有出声,在伦敦那次,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赌局。
白皮诺抱着膝盖,声音渐渐低沉:“如果组织没有了我,就会拿他开刀,可组织若是掌控我,那里的那些疯子科学家指不定会用我的体质基因做什麽勾当……不是所有人都像沟口昌太郎那样有良心。”
安室透叹息着帮他补充完:“这几乎是进退两难的死路了,对吧?”
回想到这里,白皮诺似乎是累了,撑着下巴望向窗口,小镇上高大葱郁的排排日本黑松遮蔽着窗外的阳光,只有些许淡金色的碎屑漏下,铺在雪白的病床上,像洒满了碎银。
有一朵透过树荫形成的光像栀子般,从他苍白的额角滑到清瘦的喉结,一直蕩到了包裹着白色绷带的胸膛,那里昨夜才被洞穿了心髒。
安室透此时才发现,白皮诺比自己还小,还不满二十五,资料上写着下半年的生日,这个年龄应该才大学毕业不久,在事业上闯蕩青春勃发,一如当时意气风发接受了公安的暗中任命,光耀在肩的自己。
可如今白皮诺却面临着组织的追杀,兄弟的危机,生死的割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