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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们一起去了昆州,衔青书院招新,我们也跟着去玩玩。
谁知道这一玩玩了个大的。
我又有了几个朋友,虽然看起来都有秘密,但没关系,我也有秘密,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
我原本以为我们就会一直这样,各自揣着各自的秘密,每每在交心之时突然沉默,猛喝一口。
但事情却慢慢往奇怪的地方发展了。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是一群疯子。
就这样,冻了这麽多年的心海突然被什麽敲碎了。
真奇怪,明明是那般柔软的东西,也可以让心海碎开。
怎麽形容这种感觉呢?
有点热,有点麻,还有点痛。
原来心是可以有知觉的。
原来心有知觉是这种感觉。
无意惊春三月,春溪化雨无言。
云霁笑着伸手在莫染眼前晃了晃,“怎麽?感动傻了?”
林深赶紧将莫染往里推,“这院子可不小呢,左州园林的风格,有山有水的,花了我不少银子捏。”
一边走一边絮叨着:“我想着呢,这书院的院子也不差但是一个人住终究是有些冷清了,以后咱六个住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走过一个长廊,一行人带着莫染走进一个屋子,林深拍手道:“这就是你的屋子啦!啥都準备好了,你人直接住进来就好啦!我们布置了好久呢!”
乌日娜挽着莫染的肩膀,带她向左边看:“这屋子是我们一起给你选的,左窗的玉兰应该过几日就要开了,你看,全是花骨朵。”
云霁也默默把手放在莫染的肩上:“是啊……春天要到了呢。”
莫染从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她始终在笑,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而眼泪呢,或许只是想要把这些年的都补回来。
我其实算是一个孤僻的人。
毕竟我是女人这件事被发现了是要杀头的大罪。
所以,每每当先生夸我功课做得好时,我看着他,总会忍不住地想,如果他知道我是个女人,他还会说这些话吗?每每当皇舅封赏我时,我内心也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如果他知道我是个女人,他还会这样吗?
我从不觉得我是个女人有什麽错。
那就一定是有什麽东西错了。
那时的我还看不清。
总之,我自幼年起就怀揣着一个过于沉重过于庞大的秘密,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让自己长得比那个秘密还要沉重,我自幼年起就独自一人。
母亲遁入空门,不问世事。当然我现在知道了这只是个幌子。
或许执棋人也会害怕自己对棋子産生感情吧。
但其实她也有教会我一些东西。
比如,当个女人本就没有什麽错。
再比如……我不知道了。
不论如何,我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或者说,我希望我不会成为她那样的人。
我不喜欢“不尘”这个字,它就和我的母亲一样,远没有表面的那般无欲无求。
不尘,不臣。
我不想连名字都成为她野心的注脚。
我想有我自己的字。
鄙人莫染,字惊春。
这里面藏着我的一个愿望。
可惜云上城没有春天。
所以,这其实是我过的第一个春天。
“谢谢你们。”
百般思绪到头来只有这一句话。
总会有那麽些时候,不论说什麽,都显得有点多余。
刚搬来第一天,东西有些杂,大家各自回自己屋里收拾。
院子还差个匾额,林深让莫染想个名字。
“就叫留园吧。”
山光物资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收拾到一半就被林深拉去去郊外打马。
在将这份历练报告交上去之前,大家还有几天假。
地阔天长。人在渺小时,心胸反而更宽阔了。
一行人策马向前。
远处群山起伏,妩媚多姿。曲水萦绕若衣带,消失于天际。阳光从西边斜着洒下来,空中似有金粉,被点染着晕开。
莫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轻盈。
“啊——”林深长呼一声。“你姥姥我活着回昆州啦——”
是的,有些经历,回忆起来时才显得分外惊心。
“啊啊啊啊——”关萧在后面挥马鞭,“你们等等我——”
“关萧——你叫得——好像一只猴啊——”乌日娜忍不住吐槽。
莫染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从来没有这麽开心过。
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啊——”似乎还不够,她继续喊:“啊————”远处山川浩远壮阔,金乌仿佛将逝又宛若新生,莫染用尽全力,“往事皆休——来者可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