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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前十几年几乎隔段时间就要进一下医院,药更是没停过,治疗费不低,可姜南从来都不用操心家里钱够不够的问题。
偏偏在姜汀病得最兇的这一次,家垮了,她的命落在了他这个没用的废物哥哥肩上。
被治疗费逼得快透不过气的姜南在夜里一次次握住了她的手。只要握得足够紧,死神就没办法再把她夺走。
得治啊。
不治的话,他姜南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房子卖出去了,姜汀的手术也如期排上了日程。
可老天似乎卯足了劲儿要他好看。
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姜汀又因为术后反应恶化被推进了抢救室。
岑归年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二十多度的天里,他像是被人关进了地窖里,从头冷到了脚。
他那会儿在干什麽?
哦。
那个叫岑归年的混蛋,那个本该陪在姜南身边的人那会儿正得意于自己在娱乐圈初露头角,意气风发地跟着当时的经纪人天南海北地参加活动。
姜南那会儿跟他说最近有点忙,他就仅仅是听进去了,有一半还是因为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电话很少,常常是聊不上几句话就挂了。
他并不清楚姜南在忙些什麽。姜南他面前只提过一次姜汀最近住院了,后面就没再提起过。
他就那麽理所应当地认为姜汀生的是小病。
理所当然地不再细问,理所当然地把姜南放到了回去再关心的行列。
明明从前无论怎麽样姜南都是第一顺位的,明明他可以第一时间知道的,明明他应该关心姜南的,明明……
陷入懊悔之中的岑归年猛地闭上了眼,还有比他做得更差的恋人吗?
明明姜南那段时间的声音那麽疲惫,好像风一吹他就要散了。
为什麽他就能一点都不上心?
岑归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备份,手指迟滞了一会儿,点开了他们分手前几天的,他不敢再回听的电话录音。
“姜南,你猜猜我在哪儿?”岑归还记得他年刚结束完表演回到酒店,阳台上的风刮得他脸生疼,可丝毫不影响他的兴奋,“我在你素未谋面的第二故乡——听见风声了吗——这里晚上风好大啊,比你以为的还要大!”
“嗯。”
有眼泪要掉出来了,姜南稍微擡了擡头,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
岑归年浑然未觉,“姜南,你看见了我今晚的舞台了吗?”
“嗯。”
姜南撒谎了。
“你很棒。”
姜南是个撒谎精。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他对岑归年撒下的第几个谎了。
“那你是不是很惊喜?我设计了好久!我问你要的那几张照片你可不许问我要版权费啊。”
“我那会儿就有这个灵感了,把你的照片搬上舞台,也算是替你这个大忙人异地打卡了。”
“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还有个巨大的好事儿要告诉你……”
电话那头的岑归年滔滔不绝。
姜南从前就喜欢他的絮絮叨叨,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现在也喜欢,在他熟悉的嗓音里姜南终于感觉到了自己活了过来。
“岑归年。”
岑归年:“嗯?”
“我……最近有点累了……”
彼时的姜南在刺眼的红光里眨了眨眼,那点红色在他的眼眶里化开,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光晕,模糊了他的视线。
沉寂的氛围里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
此时的岑归年拼命弓着腰像是个心髒病複发的病人,他在心里无声痛骂着自己:他说他累了!他累了!你是聋子吗?
你不是很能说话吗?
为什麽不说话!
为什麽听不出来?
他说他累了啊,混蛋!
对了。
岑归年那个绝顶的笨蛋加混蛋,还以为是姜南嫌弃他话多,自己先赌了几天气。
他总是这样。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他。
不合时宜的分享就像一个沉重的甩不开的包袱。
用力攥紧了胸口的布料,指节泛了白,岑归年却觉不够,最好是连着胸膛那块的肉一起剜去了。
这样这场由悔意和恨意主导的心痛才能停息。
眼泪不受束缚地落了下来。
陷入懊悔之中的岑归年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
第41章 地尽头(4)
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天才?
姜南花了很久才从过去的夸赞中抽身,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不过是一个有点天赋的普通人罢了。
当那点天赋被他挥霍一空,他就成了庸才。
他早该知道的,太贪心的人只会一无所有。
可他依旧逃不脱人的劣根性,一边为着金钱把他的作品变成市儈气的流水商品,保量不保质;一边还在心里侥幸只是一时无奈,只要他想就还能回过头拍一尘不染的文艺作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