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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风生弯腰拿起化妆刷,递给阎焱,她语重心长地说:“焱晓,王副馆长教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尊重逝者’。”阎焱双眼迷茫,她不懂。从始至终每一个失去的人来到地府,对她都是毕恭毕敬,她是阎王,说实在的她其实并不在意凡人的生死。她一直认为凡人脆弱如蝼蚁,一触即亡。直到她看到熊熊烈火中,凭借自我意识摆脱千面控制,杀死自己的风生;她看到十岁多的女孩学成出师后,在降妖除魔中度过一生。
凡人弱吗?好像也不是。
她来人间历练就是为了学习凡人吗?也许是的,她爹说了她更有人情味了。
阎焱呆呆地愣在原地出神,逢风生擡手隔着橡胶手套揉揉她的脑袋,而后揽住她的肩膀两人对着人头模型深深鞠躬。
两人各自坐定,拿起化妆盒就要开始化妆。
两声清脆敲门声传来,阎焱两耳不闻窗外事,自顾自地对着模型手舞足蹈,快到留下残影。风生说声,“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眉眼清秀,朝气的年轻人,他张口就是致歉:“抱歉两位女士……”待看到坐在一边的背影是小小一只的阎焱,他立马改口,“……女士和小姐,我们来带往生者去大堂举行葬礼。”他语气客气,笔直立在门口一米处,迟迟不动似乎在等待她们的同意。
风生起身,来到逝者身旁,拿起棺内的卡片问:“是……张许忘女士吗?”
男人上前一步,看清卡片上的名字后,他连连点头。随后他朝身后招招手,说:“叔叔,我们带张女士去大堂。”一个满脸胡茬,面带兇相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来,他与男人站在一起。明明在同一世界,却像是在不同图层,一个温文尔雅,一个不修边幅。
年长的男人在前面拉担架,年轻人在后面推。到门外,他转身轻轻带上门,说:“打扰女士和小姐了。”
脚步声和轮子的声音越行越远,小插曲结束,化妆间再次归于平静。逢风生在座位上刚刚坐定,谁曾想,阎焱不知从拿来一块灰色旧布盖在人头模型上,她腿边的化妆盒中,一片狼藉:几个刷子因为大力导致毛分叉,不同的眉粉混了色,口红竟然折断一只。
阎焱满脸高兴地坐在位子上,双手叉腰,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样。
逢风生不可置信地问:“画完了?”
“那必须的。”
“十分钟?”
“我做事太靠谱了。”她毫不客气地夸赞自己,然后搬着小板凳靠向逢风生那边,一副监工模样。逢风生试探性地问:“给我看看。”阎焱当机立断拒绝:“惊喜。”
风生瞟一眼化妆盒,它已然成为化妆品地坟场,她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希望不是惊吓吧。”尽管如此,她仍然扬起笑夸赞阎焱,她说:“真棒,很厉害。”阎焱很受用,她兴沖沖地盯着逢风生化妆的一举一动,一笔一画尽收眼底。
逢风生举止轻柔,轻捏镊子夹起成片的脱脂棉,她轻擦眼球模拟逝者没有闭上眼睛的情况。人头模型并没有眼睛,只有两块凹陷来表示眼睛的位置。只见她手腕转动,就带着“上眼皮”往下卷,使得“眼睛”闭上。她将一条毛巾用温水打湿,折成长方形,轻覆模型脸上。她的十指顺着五官,轻轻按压。擦净模型脸颊后,她撚起一支棉签轻沾温水,彻底湿润后,她小心翼翼地擦拭逝者五官可能纳垢处……
不知是她动作轻柔迟缓,还是阎焱自己累了,她打了个哈欠。她懒懒地从矮凳上站起,躺在化妆间另一个没有尸体的担架上躺平。风生看了摇摇头,继续全神贯注地集中在手上的工作上。
阎焱双手交叠置于脑后,她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心中思绪万千,不一会她竟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摇晃迫使阎焱睁开惺忪双眼。她还没彻底清醒,脑袋上实打实受到熟悉的毛栗子撞击,她哎哟一声喊了出来:“谁啊?”
王笑嫣清冷的声音从她身边幽幽飘来,“是我。”她伸手一拎,阎焱便向一只小猫咪被她提下担架。“好好好,我让你化妆,你给我躺这睡觉了。”
阎焱嘟哝:“累。”
话音未落,王笑嫣当即气得惊呼:“累?小祖宗,你来殡仪馆一个星期了,每次叫你学点什麽,你不是找不到人就是摆烂。你不想干了?”话毕,她自知不对,小声自语:“你就是馆长,也没人能辞退你。”
看她脸色一会红一会青,阎焱在空中憨笑,一手指后背,她说:“王姐放我下来?”王笑嫣立刻放下她,她心里感到奇怪:这拎和不拎感觉没差多少重量啊。她态度一转,拍拍阎焱脑袋,慈爱地说:“多吃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