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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案前一只冷彻的香炉。
暗夜无边,风雪无声, 陡然传来一阵乐曲,像笛音也像萧声。
轻柔、温雅,仿若美人的指尖, 一分一寸,探进容舟的识海。
容小爷眼神迷蒙, 只觉听了此生最美的曲谣。
莺时草长,归元山宴请天下来客。
车水马龙,高朋满座,桃花落满离火峰。
一道天雷落下,滚滚烟尘四散,随即又云开雾散,紫气东来。
大豔阳照耀九州。
衆人高声大喝:“恭祝容圣尊飞升!”
掌门师父长老偷偷抹泪,为他骄傲自豪。
师兄师弟聚成一堆,为他大力鼓掌。
师姐师妹手拿花环,对他大声欢呼。
千般美好光景,现于眼前。
容舟迈着矫健步履,走在云端,想摸一下眼前那座瑶池白玉京。
谁知中途却他妈被一只手抓住。
谁?
谁要害本尊?
这只手过分细,过分白,形状扭曲,有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容舟被惊到,也骤然回神。
哪有什麽瑶池仙宫,眼前是一条长街,烛火幽微,黑得不见五指。
不,也是能看见五指的。
他顺着这只白手向上看,而后面容大变。
“丘寻越!”
他用力捏住那腕骨,低吼:
“你们家在搞什麽?我师父和师弟哪里去了?”
丘寻越被捏得疼,深呼了几口气,声音低哑:“松手,我带你去找他们。”
容舟执剑抵他脖颈:
“竟敢囚禁我师父师弟!就不怕我杀你?”
丘寻越尖削下巴微扬,“我被江逾白废掉了右手,灵力阻塞,如今你杀我易如反掌。”
“但……”
他冷冷轻笑,“若我死了,你师父师弟,连同你这笨货也都没命活。”
月色清寂,一排排宫阙折射出影子,状如庞大的兽。
两道身形同时起势,纵身踏风。
两种功法形不似,意却同,始终保持同一轨线,远看像对南飞雁。
他们飘忽潜行,穿过长街,城防,和一层层峰峦。
丘寻越保持半寸距离,动用传音术对容舟说话。
三言两语,说今朝局势。
说丘氏的狼子野心。
说鬼仙的阳划阴谋。
说北域最大的危险。
说这‘请君入瓮、借刀杀人’的一场好戏。
容舟狠淬一口,“什麽好戏,你家长老们的心肝是黑的!”
丘寻越眸色暗暗,不置一言。
他在渡厄城落败,右手废了,半身修为没了,实在没脸回宫。
只得在雪域边缘寻处洞府,封门闭关,偷偷养伤。
风起云涌,大雪落了一场又一场。
串串脚步声响在冰面,整齐,沉闷。
起初,丘寻越以为是伽蓝僧侣来雪原朝圣。
但这音量又钝又重,日複一日,没完没了。
他简直气炸,準备给这帮僧人吃点教训。
洞门被打开,洞主却被惊呆。
松纹绒毛大氅,绿如意眉心坠,绣金长穗腰封……
熟悉的衣饰映入眼帘。
竟是自家的弟子。
他们面目呆滞,行动迟缓,手捧一盏琉璃灯,在山路前行,又渐渐没入雪雾。
丘寻越不解,潜入冰河,逆流穿行,悄悄跟着人群。
山高路险,迂回曲折。
最终,队伍停在了扶苍山脚。
一阵乐声凭空响起,悠扬绵长,不似凡间曲。
为首的人面容沉醉,深陷其中。
伴着几声高昂的转音,他骤然抛出灯盏。
琉璃罩落在冰面,摔得粉碎。
火星落在人身上,瞬间燃烧。
后面的人纷纷效仿。
半刻左右,一片连天火海,烧红了晚霞,烧红了半边苍穹。
又过半刻,火花熄灭,灰烬洋洋洒洒,飘入山巅。
透过三尺厚冰,丘寻越看见那座巍峨山峰在隐隐颤抖。
霎时,有人惊喜高呼:“成功了!实验成功!生祭术果然了得!”
半山腰,长老们抚掌大笑,笑万事俱备,笑只欠东风。
容舟愤怒又淬了口。
“所以,我们家的人就是那阵东风!”
丘寻越颔首,步履又加快几分。
\\quot不只你家,还有伽蓝寺,碧云道观,北斗宗……\\quot
衣诀翩跹,锦带飘飞。
两只‘鸟儿’渡过大江流,驻足在扶苍百里外的梅林。
容舟凭空远眺,见蜿蜒岐路,纵横交错。
每条山路都站满了人,他们服色各异,面容却如出一辙的呆滞。
人群列成队,手执燎原火。
烛火如明珠,闪闪发亮,连珠成串,如一条条莹璨长河。
容舟黑眸流转,几息后,终于看到了赤星大旗,以及旗帜后的师父师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