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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后,他终于擡起了脑袋,不複方才的悲恸绝望。
他站起身,抖落浑身霜雪,用清透的眸打量周遭万物。
懵懂、迷茫爬上脸颊,他歪歪头,对着虚空,悄声询问:这里是何处,我为何来此?
而后,许是为了遮挡风雪,他把双手交叠地放在脑袋瓜上,浑浑噩噩地往山下走。
至山脚,而后乃今将图南。
来时,他走走停停,江逾白跟在后面。
归时,亦是如此。
徒留和尚在漫天大雪里叫喊,“龟孙,你这缕神魂离窍许久,入障已深,应速速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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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黎纤停驻在折吾河畔,静静瞧着水面的倒影。
暖风忽起,吹皱河面,掀起片片涟漪,扭曲了少年的皎皎身姿。
江逾白想,自己得尽快破障出去......
他从身后拥住黎纤,尽管明白两个人都感知不到彼此的温度,他仍执拗地收紧双臂,在黎纤耳边低喃。
“你一定很冷吧,等我醒来,要先抱你一下。”纵然晚了千万年,也想抱你一下。
俄而,黎纤“挣开”怀抱,倾身跃进河里,下沉,下沉,浅进河底废墟,被沙砾掩埋。
与此同时,江逾白聚簇通身真元,任其沖蕩肺腑,剧烈的疼痛不断地撕扯神魂。
他按住胸口,急促渡喘息,薄唇阖张,吐出大口鲜血,晕红折吾水面。
眼前灵流急速涌动,转出幽邃的漩涡,将这缕魂魄吸纳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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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酉时一刻。
悬星院的主屋内,烛台旁燃着紫檀木和玄金符篆,还有串串铃铛震颤,发出脆响儿
这些物件都是黎纤从玄芜手里买的,花费了两颗蚌珠。
天未亮时,趁着更深人静,他把江逾白背回了悬星小院。
当时,两人身子都湿漉漉的,黎纤担心江逾白着凉,就速速扒.光了他的衣服,正準备把他塞进被褥里,就被打酒归来的玄芜和尚撞见。
玄芜有被惊吓到,手里的烤串和酒坛噼里啪啦地掉一地。
他同手同脚,三步并两步地迈出门槛,準备回自己的偏房里,却被人拽住。
黎纤红着眼,焦急地问他有没有法子让江逾白醒过来,他这才发现小龟孙竟神魂离体,入了魔障。
和尚燃符做法,摇铃招魂,掐指引诀,忙活一溜十三招,方潜入江逾白神魂飘忽之地。
他先江逾白一步神识归体,甫一睁眼,就从原本坐到床边的位置,远远挪到矮椅上。
黎纤不明所以,见和尚走开,就蠢兮兮,傻敷敷地凑到床前,替江逾白擦汗。
然,须臾间,便被榻上人吐了满襟鲜血,在水墨袍上开出大红的花。
玄芜眼疾手快地替他把了个脉,随即竟探到江逾白紫府中竟隐有金丹重聚的迹象。
他眼底蹙起异样的芒,既觉意外,又觉理所应当。
“黎纤。”
江逾白睁眼的瞬间,神魂与本体融合,他猛地坐起,正好对上黎纤欣喜的脸。
和尚适时地离开,并贴心地合上门,开始琢磨该把这两颗价值连城的珠子花在哪家楚馆。
“白白还难受吗?”
黎纤糯糯地问,顺便把拧湿的帕子摊在江逾白额头上。
江逾白轻笑两声:“不难受了。”
他揽过黎纤,隔着薄衫内衬,抚上清瘦的背,摩挲着蝴蝶骨处的凹陷。
下巴搁在黎仙的发旋上,被剐蹭得发痒,江逾白听见黎纤的呼吸声,又浅又细。
过了会,黎纤突然擡起头来,用轻快的调子告诉他,“我给白白準备了食物。”
语毕,他撩开帐幔,噔噔地跑到厨房里,捧出小火炉上温着的汤罐,坐回榻上。
黎纤很大方:“全都给白白喝!”
江逾白有点想笑:“这是什麽?”
黎纤有点得意:“果子羹!给白白补身体的。”
掀开盖子后,果香扑鼻,小小的瓷盅里挤满青枣,桂圆,葡萄,雪梨。
黎纤吹温后,把盛了梨子块的勺子递给江逾白。
他捧着罐子,眼巴巴地问,“好喝吗?”
“好喝。”江逾白边表扬,边舀了颗盈亮的桂圆放到黎纤嘴里:“一起喝。”
你一勺,我一勺。
往複几次,瓷罐子就见了底。
“我再去给煮一点?”
黎纤觉得自己真的太坏,太没出息了,竟然不自觉地吃光了白白的饭。
江逾白探手,摸了摸黎纤的肚子,发现瘪瘪的,便道:“去换件衣服,我带你去吃桃酥和春饼。”
“嗯!”黎纤疯狂点头,扬起薄薄两瓣唇,沖着江逾白弯到最漂亮的弧度。
两人火速换衣服,随意披了两件衣袍,要出门去时,却在篱笆墙外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