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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星小院,稀疏树影里,江逾白神色低沉:黎纤,你可曾食过人?
——不能…绝不能食人。
——我不要被白白厌恶。
——我也想做人,想在暖阳微风中生活。
堂堂正正的,光明磊落的,同白白待在一起。
他把手狠狠地砸在地上,扶着树枝站起身,擡脚踩在丘际小腿上,林间惨叫声阵阵,最终,丘际疼得昏了过去。
黎纤在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后,方才堪堪收回脚。
此刻,天边亏月再无丁点棱角,彻底圆盈。
月光大胜,盈溢的芒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包裹着黎纤。
强盛的戾气再次席卷而来……
——太热了,他快发疯了,要赶紧回到洞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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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云归息,影至身随。
竹叶梨花上,一路浅淡的脚印,蜿蜒至山顶洞穴。
江逾白循着这些脚印,飞身上山,犹如离弦之箭。
片刻不停歇地钻进那处幽暗洞穴。
他看到了草席,砂糖果,破烂布袋,豁口瓷碗,可独独没看见他的鱼。
——在躲我不成?
咽下喉中酸涩,他折身原路回返,褪去洞穴,準备去周遭看看。
他不敢喊叫,甚至不敢发出丝毫响动,生怕惊跑黎纤。
蝉鸣,雀吟,莺啼,风萧萧,水潺潺。
江逾白在诸多声响里捕捉到了几声铃铛响。
行数十步,拨开几只树杈,江逾白终于找到黎纤。
他的鱼瑟缩在一颗松树下,浑身发着颤。
“黎纤。”江逾白开口唤道。
仅有的半分斥责也被担心覆盖。
宽厚的掌抚上毛茸茸的脑袋瓜。
他继续道:“你跑什麽啊?”
闻声,黎纤的耳朵尖微动,他去抓江逾白的衣角,摸到卷云纹路后,懵懵道:“是...白白来找我了吗?”
“嗯。”江逾白拖下外袍罩在他身上,“对,我来找你了。”
“白白,我热,我难受。”黎纤去蹭江逾白的手背。
——你热,我比你还热。
“忍一下,我带你去山脚的冷泉。”江逾白哑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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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大箱子的超品高阶灵石,到底是每颗都花在了刀刃上。
山脚的汤池星罗棋布,每条曲径由云英石堆砌,迂回流转处设有镂花玉屏风。
小周山蕴钟灵毓秀之气,随着灵石燃耗,山顶积雪消融,彙成涓涓细流,被引渠入池。
此刻是子夜过半,山中早已空无一人。
黎纤趴在池壁上,眼睛半眯,小声地喊着热。
他的手握着卵石,生生地在光滑表面捏出裂纹。
大傻鱼虽学会了调息运功的法子,可他终究只有一片护心鳞,只能任其余的妖力在体内横沖直撞。
靠着冰水的沖击来缓解经脉的炽痛,硬挺着挨过今晚。
寸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热,叫嚣着疼
纤薄肌肤下,青紫色脉络不断跳动。
跳得江逾白眼眶发涩,生怕它们突然就断了。
身后不但是白白的气息,也是人类的气息,真的太香了。
黎纤难耐地蹙起眉尖,四颗小牙紧咬唇瓣,时不时地泻出几声呜咽。
他根本不敢回头,生怕一个忍不住就咬上白白的脖子,让白白受到伤害。
黎纤觉得太热了,他伸出葱白的指头去扒拉自己的衣服。
水墨袍本就松垮,稍微一碰就滑落削瘦的肩头,半挂在臂弯处。
随后他又去抓胸口的皮肉,格外地发狠,像是要把自己拆开,把骨头,髒腑,经脉,全拿出来冰着才肯罢休。
江逾白眸色一沉,压低嗓音道:“别乱动。”
他箍住那把细瘦的腰,制止怀中鱼乱动。
江少主这边更是难受得很!掌心下的绵软触感,使得他脊背绷直,手臂僵硬。
可是,绷直的并不只有脊背,僵硬的并不只有手臂。
好不容易压下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他擡手,轻轻摩挲着黎纤心口的扇形鳞,和两个因缺失鳞片,而凹陷的粉槽。
而后,二指并拢,执着地向内输送灵气。
结合几日来的观察,江逾白尤琢磨许久,方才明白黎纤的储灵方式。
妖与人的能量体系不同。
他是凡人,无法将妖力吸纳过来,就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为其渡进人之灵炁,使二者中和相调。
灵气凝成水珠渗进鱼鳞,複又便成了瓣瓣雪花。
大鱼的识海内乌云弥漫,烽火连天,灼烧着山川草木,大有毁天灭地之势。
然,顷刻间,天边淋了场雪,六角飞花纷纷扬扬地砸进火堆里。
寅时将至时,月华渐弱,识海里的火终于被扑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