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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 开始恨铁不成钢,他头一次觉得江逾白在这方面好像比容舟还差劲几分。

“既是半点灵脉那为何要送他修行。”

他循循善诱,企图让他这位在剑道上一点就透, 且能融会贯通的大弟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额……”江逾白有些卡壳,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如今中腹地段不太平, 总要让他学着自保……”

‘啪!’

未等他说完,殷无涯擡手便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愤愤道:“那你不会护着他吗,做什麽让他去武修,白白受这份苦?”

江逾白不再说话,他偏过头,光明正大地往屋里瞄。

顺着大敞的门缝,正好能看见黎纤伏在书案边写功课。

花梨窄案上像是黏了块糯米糍粑,软乎乎,甜腻腻的。

看他运腕擡笔,行云流水的姿势,约摸是在写小篆,头上支棱起来的几撮呆毛被穿堂风吹得晃晃悠悠。

再过一会儿,估计又要摇头晃脑地开始背书了。

江逾白收起快要迸出火芒的视线,笑了笑,轻叹一口气,若非形式所迫,他哪里舍得黎纤受苦受累。

*

殷无涯面色沉沉,嘴上词严厉色地教育江逾白,心底却也起了思量。

——太乙学宫也好,归元山也罢,总不乏欺软怕硬,恃强淩弱的宵小之辈。

——黎纤这孩子异常漂亮,且乖巧绵软得过分,倘若在江逾白看不见的地方挨了欺负,受了委屈怎麽办。

江逾白本来还想再努力一下,却没曾想突然就听见他师父幽幽道:“去拿纸墨来。”

他连忙起身準备进屋拿笔,却又被殷无涯叫住:“推荐信写给谁?你準备把他送到那个先生门下?”

“麒麟学舍。”江逾白答道:“掌院先生门下,只需七日便可。”

“噗!”殷无涯一口凉茶喷到脚下的海棠花簇中:“他是个半路出家的货,你也信得着。”

“先生修为高深、博古通今,且是漪澜大路少有的剑武双修。”

——而且先生已察觉黎纤身份,想来是对上古大妖有颇多研究了解。

醇和平稳的声音里带了丝祈求意味,江逾白低声道:“由他教导黎纤我才放心。”

“行了。”殷无涯皱眉:“别夸那老货了,为师给你写便是。”

“那我顺便再给师父沏壶茶。”江逾白欣然道。

***

净皮宣纸,松烟水墨,狼毫毛笔。

黎纤站在石桌对面仔仔细细地研磨,莹白的指,乌绸的墨,泾渭分明又交相辉映。

江逾白则紧挨着他在一旁烫壶温杯。

竹影稀疏下,殷无涯歪在藤椅上撑着下巴,绞尽脑汁地想说辞。

刮沫低斟后,青釉瓷盅里装着的琥珀色茶汤,与小乖乖的眼珠一样纯澈清湛。

茉莉香气迅速弥漫,入口鼻,沁心脾。

水汽袅袅之上,给对面的两个小辈渡上了层朦胧细纱,细雾里裹挟着的是数不尽的缱绻温柔。

殷无涯拿起笔,狠狠地怼进砚台里,旋了两个圈后,在铺平的宣纸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教他。

务必好好教。

收势后,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印章,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殷’。

江逾白看着净皮纸上的红字,终于舒缓一口气。

第66章

***

“前日阮欺传讯于我, 说容舟这小子报了三十节凝心课?”

“他疯喽?”

“嗯,前些日子他进阶元婴境后,我为他报的。”

“甫一听说近来的凝心课由碧落峰的辰师姐代讲后, 当即就搭牛车走了,约摸现在到小周山了。”

“那他若是知道阮欺提前出关, 明日便会回峰述课的消息, 怕是会扛起牛车连夜跑路。”

师徒两人插科打诨地东扯西聊。

黎纤坐旁边的圆椅上啜茶喝。他听不懂两人讲的话, 但是江逾白笑的时候,他总是会将眉眼与唇瓣弯成甜软的弧, 陪着白白一起笑。

豔阳悬中天时, 殷无涯用宽大袖摆遮住头顶, 生怕自己被晒出一星半点的红。

他以要回去收拾行李, 不日啓程回归元山为由向二人辞别。

江逾白不置一言, 心知他这师父不是要睡养颜觉了就是要泡暖泉,面上笑笑,却也不拆穿。

将殷无涯送出悬星院后,他折身转眸向黎纤望去。

他的鱼立在海棠花簇中,几缕稀疏光线洒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整个人都亮盈盈的。

天水碧与烟霞绯完美相融。

仿佛一副精致的淡彩水墨画。

大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铺在理石圆桌上的净皮生宣纸, 长睫低垂,在眼窝出晕下小片阴影。

四颗小白牙咬着下嘴唇,须臾间, 绛桃唇上便凹出一条浅淡的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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