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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酌煌睁大眼珠, 笑嘻嘻道:“这些妖物虽不是钢筋铁骨,却身强体壮,皮糙肉厚, 抽打两下不妨事的。”
“就算……”他拉长音调:“割几块肉,放几碗血也没问题的。”
“堂兄向来都是疼我的,所以, 你叫这小妖畜剔些肉给我尝尝吧。”
明明是最残忍兇恶的话却被他以云淡风轻的态度讲出来,犹如在向浮黎讨要一朵花、两株草那般简单。
——向来是疼我的。
——让小妖畜剔些肉给我尝尝吧。
被淬上剧毒的字眼逐一钻进黎纤耳朵里, 他闷哼一声,忍下痛楚,捂住腹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纤薄的身子立在折吾河畔并不温柔的夜风里,脖颈处还残留着火藤的刮痕,胸口也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黎纤咬牙开口,因气息虚弱不稳,声音有些细弱嘶哑。
“我不同意。”他沖着酌煌道:“一块肉也不会给你吃。”
随后,他转向浮黎,急匆匆地解释道:“我没惹他,是他欺负我,打我,还想吃掉我。”
说到最后一句时,黎纤已经痛到了极点。
低喃轻呜中夹杂着委屈:“这次,仙人能相信我吗?”
闻言,浮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并未回答黎纤,只是身形微晃,眨眼间,来到他面前,转过身去,将他掩在身后。
浮黎眼中的霜雪褪去,恢複寒潭死水的冷寂。
“一只妖的话,堂兄也会信吗?”酌煌边说边扭头向折吾河的尽头眺望。
“你以为只有你会移花接木?”浮黎语气缥缈:“我已对调了折吾河道的两端。”
闻言,酌煌僵硬地回头,惊恐的目光寸寸地掠过平如镜的河面,最后定格在河道尽头。
眼眶骤放,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撑着乌篷船的人形骷髅。骷髅笨拙而僵硬地划桨,船却原地打转。
冰雕上盘旋着几只寒鸦,却未曾听见声声哀鸣,想来是被施了哑咒。
浮黎擡手,二指并拢划出一道灵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船碎做齑粉,被夜风送上九霄。
酌煌猛吸一口气,盯着浮黎手中的屠僇,嘶声道:“天劫!”
“我的天劫是快来了啊!”
“我可比不得堂兄你。”
他不再掩饰,直接撕破与浮黎在竹屋交谈时那张和颜悦色的皮,把心底的不甘委屈全都吐看出来:
“你父是灵山战神,你母是鲛族公主。”
“打从一出生,你就神力纯重,天锻根骨,你是混元金仙,是一方神明,受万人朝拜,你可以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想做什麽就什麽!”
酌煌的脸上涌现疯狂的妒意,他狂躁道:
“可我不同!十几万年来,我一直窝在渡厄城那个阴暗诡谲的地方。身为仙人却要不眠不休地与恶鬼兇煞打交道。”
“堂兄可知道我多久才能见一次太阳吗?”
浮黎不语,只垂眸静静地打量他,仿佛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堂弟一般。
白发飘扬在无边夜色里,几缕银丝与身旁参天古木的枝叶纠缠,淩乱的样子像极了他此刻扭曲的灵魂。
酌煌几乎疯魔:
“可为什麽就算这样,我还是要迎天劫?我不甘心! 既然天道是如此不公,那我为何不能替自己挣一次命。”
“如今这世间,仙君们尚且自顾不暇,还管什麽天道纲常,人吃畜生,妖吃人,我吃妖,这有可不妥?”
“你他娘的若是善意仁心泛滥了,就去扶沧雪山加封诸魔去啊! 管我做什麽?”
“仙人,别听他的。”黎纤仓惶地拽住浮黎的小片衣摆,低声祈求:“他疯了,咱们走吧,走吧。”
手心上的狰狞裂痕染红了荼白色衣摆,黎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谁知浮黎却弯腰俯身扣住他的手腕。
“撕啦”一声。
浮黎撕下一段衣摆,缠裹在黎纤的手上。
柔顺的锦绸覆在黎纤掌心,有丝缕凉意沁进肌肤。
浮黎轻轻地揉搓他的发顶,放低声音:“马上就走。”
黎纤受了蛊惑般地点头同意。
屠僇嗡鸣声不止,顷刻化作一把宽剑,横在两人面前。剑身厚重,逾雷霆万钧。
剑刃锋利,可见血封喉
剑气强悍,似摧枯拉朽。
强大的威压以惊骇的气势向八方蔓延。
是长着毒舌与獠牙的滔天烈火。
酌煌撑不住,踉跄着跪倒在折吾河畔,跪在切肤透骨的威压下。
透过层层火光,浮黎对着酌煌轻啓薄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下一瞬,泛着紫电青霜的宽剑在一瞬间出鞘。
穿透浓稠夜色,划出一道灼亮白光,直击对方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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