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酡颜色扑簌簌地落了一身, 遮住他满身的酒气与肉膻。
灵力如细雨游丝般渗进容舟灵脉中, 渡入他丹田紫府后, 再次于各大奇穴处逸散。
此时,容舟已面露疲软, 俨然是自暴自弃的模样, 他破罐子破摔道:“逾白, 停手吧。”
“小爷, 小爷我下次定能……一举破境。”
他故作轻松道:“反正离琼林宴还有几月。”
闻言, 江逾白面无波动,也并未收手,只是再次强调道:“静思凝神。”
随后,他将目光从对面的容舟身上移开,转至小厨房的支摘窗。
黎纤醒来后,本因未见到江逾白而慌乱, 急忙捕捉他残留的气息。直到在屋顶那道月白色身影落入他的视野里,才堪堪放下心来。
大鱼穿上鞋子,□□地叠好江逾白披在他身上的外袍。
随后循着香味飘到竈台边。只见两个大如盆的彩釉瓷盅, 大鱼有些气闷懊恼,他明明看着白白做饭的,怎地就睡着了。
黎纤擡起手, 掀去两只瓷盖。登时,金灿灿的葱末腊肉丸, 绯莹莹红枣雪梨汤现出眼前。
大鱼弯下身子,将唇覆在盅沿上,轻轻吮了一口。清香与甜腻严丝合缝地交缠在一起,春雨般润物无声地滋润着口腹。
好喝!
甜甜软软的。
还有些熟悉。
阵阵穿堂风扑面而来,吹得大鱼头顶的呆毛支棱起来,忽左忽右地晃动。也吹得竈台上横置的手劄哗哗作响。
清风到底不识字,只翻到末章便顺着窗缝溜出。
附在饲鱼手劄末尾处的食谱语句略略,是最言简意赅的指导。
但江逾白偏偏就是从这云淡风轻的寥寥数字中品出不同寻常的心意。
他一个世家少主都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何况是睥睨衆生的仙。
屋里面的黎纤喜滋滋地将两只盅挪到了门坎处,他坐在小板凳上,朝江逾白望去。
这鱼眉眼弯弯,唇角翘起,是餍足怡然的模样。
心思电转间,江逾白豁然如斯:
食谱里的几只梨、几颗枣、几分糖、几勺水怕是浮黎经过无数次推敲演练得来的‘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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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为我忧心。”嘶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什麽?”江逾白疑惑。
容舟见江逾白脸色晦暗不明,只以为他又江莲白上身了,便道:“看看你这副样子,怎麽比我还难受。”
容舟先下识海一片混沌,只想像和尚那样寻个好地方蒙头大睡一场。
他道:“定是这把剑的缘故。下次寻把更好的来。”
“是你破境,与你的剑有何关系?”江逾白问道。
“怎地无关?修行之人最讲究人剑合一。”
“若是没有一把称心合意的本命灵剑,又怎谈进境。”容舟道。
“琉云,断水,墨霜,还有现如今你手中的浩渊……这些剑皆出自名家之手,或英豪遗物。”
“然而,却无一样被你相中。”
江逾白眉心微拧,语气飘忽不定却无半分迟疑:“这或许说明,你与好剑无缘。”
与剑无缘。
这种说法委婉且迂回,如果直白干脆一点那便是:你这货,不配用好剑。
自幼习剑,年少有为的剑修在跨境的紧要关头被人说是不适合练剑。若是心性桀骜脾气大的怕是会扭断对方的脖子,打爆对方的头。
容舟脸上青白交错:“风太大,我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修真时代开啓时,万物皆可满覆灵气,先辈剑修们取剑势于天地之间。那时,身无一物,赤手空拳进阶的修士层出不穷。”
“然,近百年来,灵气稀薄,剑修在破障入境时多依赖于环境与武器。”
“他们均热切地追逐神兵利器,会去灵气浓厚的雪原碧泊,云间花海中撷取剑势。却忘独独忽视破镜的核心是修士本身。”
见容舟眼中浮现一丝迷惘,江逾白放慢语速:“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没灵气自然也有没灵气打我修炼方法。”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上好的器物与境遇恰恰会束缚本心。”
这些话不深奥,容舟咂摸了两下便懂个七七八八,他道:“也对,自古皆是剑随人,哪里有人随剑的道理。”
片刻后他又嘀咕起来:“那我难不成要像你那般折枝做剑?”
“倒也不必。”江逾白道。
“那当如何?”容舟问道。
只见江少主眉峰微蹙,指腹摩挲下颌。片刻后,他郑重开口,无比诚恳道:“我也不知。”
容舟彻底洩气,攒着最后气自屋檐处飞身跃下屋檐,踱步到和尚身边与他一同瘫在海棠树下。
一时间,此方空间静默无语,唯有丝雨敲打花瓣的滴答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