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纤乖巧地跟在浮黎后,亦步亦趋的模样,像是只精致灵活的小傀儡。
浮黎推门而入,傀儡鱼紧跟其后。
竹楼布置简单明了,最底层放置了两个丹炉。
草药味如雨后春笋般清新。
丹炉上各挂了两个漏刻,水声滴答作响,称得竹楼越发幽静。
正当中横着紫檀矮桌,桌上摆着壶茶,,茶汤如碧波蕩漾。
竹壁上挂满了山水字画。
江逾白瞧了个七七八八,每幅大概都是南境各处的风土人情。
黎纤盯着那些个字画半晌,约莫是想了起什麽,急急从挂在脖子上的破布袋里翻出张纸。
破烂烂,皱巴巴。
纸上画着字符,估计是枯枝蘸草汁画的,个个都像四脚朝天的王八。
他如同向先生请教的学子一般:“这几个字怎麽念?”
浮黎将纸缓缓展开,从左至右地看了一篇。
薄唇阖动数次,终是一字也念不出。
江逾白凑上前,试图用半吊子的古文水平进行翻译。
难怪浮黎开不了口,这也太羞耻了!
五洲霹雳至尊无敌邪恶残/暴/嗜/血魔头大鱼王。
浮黎避开黎纤‘求知若渴’的目光,问道:“是谁给你的?”
“熊大和熊二给的。”
黎纤擡手指向折吾河后颠连起伏的群山:“那座山头的两只熊妖。”
“他们要认我做大王。”
“你可有应下?”浮黎问。
“没,我不愿。”
黎纤糯糯道:“做了大王,就要分一半的吃食给他们。”
浮黎偏过头不再同他讲话,折起熊妖进贡的‘贡品’,领着鱼大王里里外外地走了个遍。
黎纤觉着新奇,转着两个琉璃似得眼珠东瞧西看。
“仙人的洞府比我的强。
”他实心诚意地赞叹。
“以后,这也便是你的洞府了。”
浮黎推开二楼的门道:“你便睡在这里。”
黎纤问:“仙人呢?”
浮黎道:“仙可以不睡觉。但我今晚要闭关。”
闭关?黎纤不解:“何为闭关。”
浮黎转过头来欲向他解释,又见他那副呆模样。
似乎是语塞,若要解释‘闭关’的奥义,估计要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
最后,浮黎干瘪地说;“跟睡觉一样。”
江逾白见浮黎这般作态,暗道:仙人教小孩也不过尔尔。
浮黎走后,没见过世面的大鱼便小跑到药庐旁,跪在软席上,研究起那几株厚朴花。
江逾白走上前,又在他耳边唠叨。
其实唠叨没用的。
若是唠叨有用,要鸡毛掸子干嘛?
这道理,古往今来,许多母亲都懂。
但江逾白不懂,依旧叨。
“真準备留在梦里给仙人当一辈子小道童?”
“那些破烂树叶子能有你早上喝的红豆粥甜吗?”
“真仙的床有我的床软吗?”
“他有我待你好吗?”
“鱼啊鱼,小没良心的。”
“……”
面前的鱼满心满眼都是那几株草药。
他生于水中,只识鱼虾藻荇,上岸后,见到了好些个新鲜东西,正是对万物好奇之时。
看着好看的,就想摸一摸,舔一舔。
他一把攥住厚朴花的茎,伸出一截殷红的舌尖。
“别……苦的”
江逾白妄想阻止他,却一只手穿过虚空。
大束厚朴被大鱼妖塞进嘴里。
“呜!”
黎纤将脸皱成团。
江逾白等着他吐出来,却见他半天不张嘴。
咽下去了?
江逾白扶额:鱼,贪吃也要有度啊。
入夜后,云轻星璨,窗外的稀疏竹影铺洒在竹屋内狭小的床榻上。
黎纤缩做一团伏在榻边,眼睛紧盯着手心瞧。
被真仙吹过气的手心已经消肿,还带着沁人心脾的舒爽。
江逾白倚靠在窗棂旁。
顺着未合的窗,正好能看见黎阳城。
此时的城在天黑后,半空处根本不会生黑雾。
天如墨盘,月如玉珏,清风穿过云层,送来荷花香。
“唔……”
床榻上的鱼翻了个身。
江逾白转头借着月色,将他打量一遍。
看见他手心处的红肿已然消失,不禁暗叹神君修为高深,连吐纳都是天材地宝,胜却百世后无数的各种灵丹妙药。
这边,黎纤翻身下榻,蹑手蹑脚、跑去了浮黎闭关的静室。
大鱼跪在蒲团对面,一双眼如平湖明镜,清楚地倒映出那琼玉般的面孔。
不知为何,江逾白恨不得横插在他两个间,一字一句地告诉浮黎‘这是我的鱼’。
月影清凉斑驳,投射在一仙一鱼的头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