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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片刻后,他抱起黎纤,沿着鹅卵小径,朝最大的那处水榭走去。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江逾白扫视一圈,最终将黎纤放在了一张暖玉床上。
在暖玉的烘温下,原本蜷曲瑟缩的小身子渐渐舒缓开来。
江逾白摇起黎纤手上的红绳,四角银铃叮当作响。
黎纤依旧无甚反应。
见状,江逾白并拢二指,欲直击黎纤檀中穴强行将他唤醒。
可未待他下手,便见黎纤恬静的面颊舒展、露出肆意明快的笑。
江逾白怔了一怔,这鱼每次沖他笑都是憨憨的,呆呆的。
可现在却是灵动的,畅快的。
梦里,黎纤笑得肆无忌惮。
江少主眼底愈发深邃幽暗。
到底是什麽让黎纤笑得这般快活?
是万年前折吾海底自由自在的穿梭游戈?
还是同真仙在一起时的相知相伴?
抑或是与我这一路的嬉闹玩乐?
片刻后,江逾白长叹一口气,又再度晃起小铃。
红线轻颤,指尖处迸射一股灵气。
与此同时,满屋子的符篆灵器,吉光片羽顷刻间便消失于眼前。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尽是烟火气息的长街。
彩旗招展,茶香扑鼻,垂髫小儿嬉戏打闹,叫卖声不绝于耳。
“捏糖球咧!不甜不要钱!”
“刚出锅的糯米藕,香得很啊!”
“……”
食店,酒肆,茶坊,每户铺子的幡子上都勾着黑白符号。
江逾白霎时了然。
此处是黎阳古城,是万年之前,没有自己,只属于黎纤和真仙的时光。
他在整条街上最大的铺子前站定。
这是座庙宇。
香案上只摆了一只黄铜香炉,两只蜡烛,还有几株富贵竹、君子兰。
供奉的是一张画像。
画上人长身玉立,骨肉匀称,唯独一张脸被片片竹叶遮盖。
江逾白将庙中物件逐个扫过,最终停顿在了画像旁的牌位。
紫檀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古字,‘浮黎’。
好家伙,有意思。
黎,浮黎的黎,黎,黎纤的黎。
“小伙子,来碗茉莉茶去去火吧。”
街角的老头一把扯住江逾白,语气调笑。
江逾白被他撂在椅子上,风中淩乱。
旁边小摊子上的壮汉,拿起两坛子酒,趁机凑了过来,
“再来坛梨花白吧,瞧你这丧气样,像老婆跟跟人跑了似的,喝大哥这两坛子梨花白后,保管你快乐似神仙。”
“去,你这臭小子,净胡说。”
老头呵斥道:“这伙子一看就是外来人,别想着坑人家。”
此刻,江逾白才堪堪反应过来,他有几分茫然:“老伯,你能看见我?”
“哈哈哈,你这小老弟,还没喝呢,咋就醉了呢?”
壮汉乐呵呵道:“我们咋能看不见你,还真把自个当神仙了。”
江逾白接过壮汉手中的酒,揭下酒封,倒酒入杯,灌下两口。
酒入喉,润泽鲜爽。
让江逾白清明了几分,接着閑聊的工夫,趁机打探黎纤下落:
“老伯,我见黎阳城头贴了几张黄符,城内可有怪事出现?”
他边说边从拿出几颗珍珠,置在木桌上。
“有,当然有咧!折吾河里出了只大鱼。”
壮汉大哥拿起珍珠用后槽牙咬了几下后,愤懑道:
“那妖鱼吃光了河里的所有鱼虾,就如同再世饕餮一般,害得西津渡那些个渔民兄弟吃不上饭。”
“是啊,今天早上他们三五成群地路过我这,说去请浮黎仙长捉妖。”
老头回忆道。
“这回必须要去请浮黎仙长了,我听说那鱼因为没有食物,都开始吃人了!”
壮汉半真半假地唬道:“小兄弟,你孤身一人来此地,可得小心,千万别碰上那妖物。”
“……”
“哎,话说你这小兄弟是打哪来的啊?你们那的水土可真养人啊。”
“……”
壮汉喋喋不休地提醒。
江逾白无心再与他搭话,他想去看看黎纤。
想踏进时间的长河,瞧瞧万年前的鱼究竟是何模样,是杀人如麻,还是如今时这般天真可爱。
折吾河流域一片死寂,江逾白从上游走到下游,也没有看到半条鱼影。
顺着几个渔民指路,他来到一座洞府。
说是府邸也太夸张,不过也就是一个破山洞。
山洞口横放着生了鏽的大铁锅。
洞口处堆积着一座小山似的白骨,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江逾白疾步上前,将骨头块逐次挑开。
直至检查完最后一块,他松了口气
——这座‘骨头山’里没有人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