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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和宴池相处,她觉得这人正如同门所说,是和师叔一般正义、豁达之人,虽然师父并不喜欢她,但也从未在弟子面前说过她的坏话。如果宴池愿意,大抵也能继续留在问镜宗。
她明明……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稔关切……
宴池只是摇头。“顾朝夕,你为何要修无情道?你可知,无情道难修的很。”
“我不怕。”
“我师父也是如此,他道心坚定,执意要走自己的道,哪怕和天劫对抗也在所不惜。漫长的生命固然很好,他还有满身荣誉加身,但世间名利只是浮云苍狗,他的道在天,在他的心。若他活着,或许,我是说或许,首席大弟子的位置可轮不到郑文颂去争。但命运使然,总也有舍有得。
师父死后,我知道我也该离开。问镜宗的修炼方式只适合年幼的我,但任何事物都会成长,于是我决定离开,去寻找属于宴池本人的道。”
“你本可以不必救我。”
“你是问镜宗的人,我一定会救你。”
“其实师父知道你救了我,并未说你的不是,只是偷偷和我说过,当年的事,他有些后悔。”
“我知道,他虽然心眼不大,却不是坏人。他是个中规中矩的修道人,想觅长生,并不想窥得天机以外的真相。他虽然敬爱尊重他的师兄,却又害怕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顾朝夕为宴池的敏锐冷静和震惊。
“你是不是以为,我什麽都不懂?”宴池笑了,“当年他能看到我的记忆,难道我看不到他的?只是灵兽更多以直觉感知,而不是像人一样靠理智。”
“但我觉得,你和人没有什麽不同。”
“那是自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变成任何形态。人没有标準,也不是世间万物的準则。做人很简单,做自己却很难。”
“宴池——”
“嗯?”
“我觉得你和师父很像,又不太一样。师父和师兄都不愿意我步入无情道。”
“但你已经开始了。”
顾朝夕笑了,“是的,这也是我的道。儿女情长不是我想追求的,我和宋清道长一样,想了解这里以外的世界,想把更多的精力和爱放在更远的地方。”
“无情道的道义只能你自己去探寻。”
“你可有喜欢的人?”
“有。”
顾朝夕望向她,“她是个什麽样的人?”
“其实,我们都是很普通的人。我不知该怎麽解释,但朝夕,她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人。”
独一无二的眼睛,独一无二的无畏,独一无二的聪慧。
独一无二的舒棠。
“那你的朋友呢?”
“她们和你一样,也喜欢问我这个问题。虽然许久未见,但我们也曾有过一些难忘的经历。有些人,总想着不要男人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有些人,总想着抛弃一些虚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些都可以?”
“为什麽不可以?”宴池躺在地上,捏着脖子上蚂蚁轻轻放在一旁,看萤火虫好奇煽动翅膀。她吹了一口气,萤火虫散开。
“她们每个人的名字都有特殊含义。”
“比如云岫,云无心以出岫;比如昭昭,天理昭昭,也是野心昭昭。”
“比如顾朝夕?”
人间惊鸿(十)
宴池带着顾朝夕到人间的饭馆吃饭。
昨夜彻夜未眠,两人睡得很晚,但好在顾朝夕身上的药性已解,宴池探过她的脉搏,已无大碍。
天色蒙蒙亮,街上的铺子已经零零散散开张。青石板上,昨夜的露水还未完全消散,在迷蒙的薄雾中反射出一道浅浅的亮光。炊烟袅袅,天气微凉,脚步声回蕩在整条街道,更显得寂静寥落。
宴池穿了一身有些发皱的紫色衣衫,头发随意披在身上,只有一根棕色发簪将多余头发缠绕盘起。她懒懒散散走着,身边有男人担着板凳擦肩而过。见一家店面已摆出热气腾腾的包子,她率先停下脚步,转过身,狭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光,“就这家吧!”
顾朝夕对早饭没有要求,见她兴致正好,于是点头说好。
宴池加快脚步,店家小二正将笼屉搬到外面,看到有客人来,将东西稍稍移开露出一只眼睛,但声音听着欢快,“呦,二位客人来的真巧,刚新鲜出炉的包子!赶紧进店!”
宴池颔首,在门前停顿片刻,等顾朝夕过来才挽着袖子一起进去。见脚下还有一处障碍,低声提醒她,“看脚下。”
顾找下顺势低头,见脚下只是一道低低的门槛。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年轻的娃娃脸跑过来,将她俩带到窗前,先倒上两杯热茶,还要笑吟吟地寒暄,“两位面生,是从远方来的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