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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萧澜啓说:
“但你看,你没能保护好他。”
朱雀凉凉地勾起唇角,落下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了萧澜啓的魔心与神魂:
“天魔,你保护不了、也留不住任何人。这是你的宿命,不是吗?”
朱雀话音落下,萧澜啓眼前画面骤变。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看见眼前镜面碎片中朱雀的影子竟变成了萧澜玥的脸。
萧澜玥一身战甲立在他身前,起先是沖他笑着的,可后来,她浑身是血,用自己的命给他铺好了最后的路。
他幼时说好要保护母尊,说好要同她并肩作战,最后,母尊却还是因他而死,死在了他眼前。
后来,萧澜玥又变成了萧澜承。
从小到大,萧澜玥总是很忙,不是在出征就是在出征的路上,若真要算起来,萧澜啓与萧澜承相处的时间,其实要比与萧澜玥多得多。
所以,兄长曾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可后来,萧澜啓全身心的信任只换来一把两次插入他魔心、试图置他于死地的剑。
萧澜啓后退半步。
可他身周全是那一面面惹人厌烦的镜子,无论看向哪里都总有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要他无处可逃。
再后来,他又从中看见了楚听雪。
那人总是笑着的,成日抱着个酒壶不撒手,和萧澜啓说起未来时眼里总有光,可是后来,他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牌位,变成石头沉入了烟雨山后山冰凉的湖底。
虽说萧澜啓活了几百年,但他生命中,也就装了那麽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可惜后来,走的走,死的死,散的散,他谁也没能留住。
萧澜啓很痛,但他想不起自己受了什麽伤,仔细感受后才发现,痛意原来来自自己团到一起的心髒。
萧澜啓久久不敢再睁眼,他怕再从镜中看见另一个人。
许久,他才试探着睁开眼,却毫不意外被一抹熟悉的碧山色刺痛。
他看见林尽。
很多林尽。
认真做事的、和朋友笑闹的、喝醉酒的、沉沉睡着的……
弯腰给小园浇水的、被山鸡啄得到处跑的、缓步行在雪里的、以弱对强却丝毫不惧的……
人类是种很弱小的种族,林尽还是弱小中最弱小的那一个。
好像谁来都能轻易弄死他,可他却像棵坚韧的草,硬是凭着自己的信念活到现在。
他帮了很多人,也证了很多道。
萧澜啓不敢看。
他不敢再往下看。
他怕那人也会变成一块冰凉的木头,或是变成湖底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这种恐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不对……”
萧澜啓靠在角落,紧紧攥着手指,逼迫自己不去看那些画面。
他哑着嗓子道:
“你弄错了……”
“哦?”
朱雀的声音回响在这方小小的空间:
“吾哪里弄错了?”
“不对……本尊讨厌他,他是本尊在这世上,最讨厌的人。他不重要,他根本不重要。”
“原来,他对你不重要?”
朱雀的尾音略带一丝疑问:
“那麽,既然你讨厌他,他不重要,那他就算死亡或是消失,对你来说,也应当无关紧要吧?”
“……”
听见这话,萧澜啓一愣。
他下意识擡眼,可镜屋内的画面竟已消失了,面前每片镜片重新映上了他的脸,萧澜啓看见了无数个自己,他从自己眼里看见了陌生的情绪。
恐惧、慌乱……
这本不该属于他。
错了。
一定有哪里弄错了。
“你要对他做什麽?”
萧澜啓的尾音竟略微有些颤抖。
可他问出这话后,再没人回应了。
“你要对他做什麽?!!”
萧澜啓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蕩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人应声。
他几乎没有一瞬犹豫,立马催动魔纹寻迹,只是不知是他先前损耗太多还是精神太过恍惚,他的寻迹并没能成功,反倒反噬了自身。
萧澜啓吐出一大口血。
一片猩红落在镜上,总算挡住了那些恼人的画面。
萧澜啓眼前略微有些重影,他闭眼甩甩头,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些。
而后,他擡起手,用指尖沾到的血,在镜面绘出自己魔纹的纹路。
随着他每次落笔,青粲色光芒便在血迹间浮动,随着最后一笔收势,萧澜啓身上魔纹以从未有过的强势气息扩散而出。
他终于离开了那方镜屋。
彻骨寒风袭来,暴雪在冰原肆虐,萧澜啓倒在冰层上,七窍缓缓淌出猩红的血迹,头脑与意识翻搅成一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