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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也瞧了她好几眼,而后不鹹不淡地问了句:
“在外边受委屈了吧?”
可问题问完,还没等江娴柔回答,她便又自言自语地接道:
“想来也是,若不是受了委屈,你也不会想回这个家。当初走的时候那样干脆利落,如今在外边碰了壁可算是回来了。你今年都十八了,已不好找夫家了,你知不知道?”
“母亲!”
兄长皱眉,低声提醒她这话并不妥当。
江娴柔面色未变,她微一挑眉,只道:
“当然知道。我没有碰壁,更不是想回家找夫家,我只是想着回来瞧一眼罢了。我有自己的人生,不会当个老姑娘拖累家人,怎麽,母亲可还满意?”
来之前,江娴柔告诉过自己无数次,父亲母亲虽然总是以自己的标準约束她、对她苛刻、总想要她嫁人,但他们还是爱她的。回来前,她甚至为此练习过该怎样像一个贴心的女儿一般和父亲母亲好好说话,可惜母亲开口第一句话就带着刺,江枕风也不是什麽好脾气,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还了回去。
“……”
听她这样说,母亲的脸色不大好看。
父亲赶忙接过她的话头,道:
“那小柔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还好。”
“你们修仙的门派应当很热闹吧?”
“嗯,在蓬莱山,门派人很多,很热闹。”
“那你们门派里,可都是女子?”
“不,也有师兄弟师叔伯。”
听见这话,父母亲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父亲干咳两声:
“……你们,男女成日一起修炼?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江娴柔不大理解。
“对女子的名声不大好吧,成日抛头露面同那麽多男子接触,实在是……”
“……”
江娴柔眸底最后一寸颜色也冷了下去。
她什麽也没说,只微微叹了口气。
可能是看出她不高兴,兄长赶紧打着圆场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后来,他叫家里的厨子做了一大桌好菜,江娴柔幼时爱吃的菜式和糕点在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其实江娴柔早已辟谷,但她见兄长那样高兴,终是什麽话也没说,默默吃了很多。
但那顿饭,除了兄长、阿茵和江娴柔自己,其余人都兴致缺缺,父母亲只在席间客套几句,嫂嫂也话少,只有兄长不断询问她十年来的见闻,而阿茵似乎也对她口中的“修道”很感兴趣,小丫头吃饱了就一直趴在江娴柔的腿上,不停地问着问题:
“小姑姑,修道是什麽意思啊?”
“就是寻心之所向,护天下安宁。”
“好玩吗?”
“不算好玩。”
“那你住的地方漂亮吗?”
“很漂亮,漫山遍野都是桃花,终年不谢。”
“哇——那小姑姑,你们哪里的哥哥姊姊友善吗?”
“大半都很友善。”
“哦……爹爹娘亲说你是远嫁了,那你这次回来,为什麽没有带小姑父?”
“?”
江娴柔微一挑眉:
“没有小姑父,我是远行,不是远嫁。”
“那小姑姑为什麽不嫁人?”阿茵歪歪头。
“不为什麽,修道者不必按部就班嫁人相夫教子,除非遇见了真正心悦之人,才会同他结为道侣相伴一生。”
“真的?真好啊,如果修道是一件这样好玩的事,那阿茵也想……”
阿茵趴在江娴柔腿上,不满地嘟起嘴,一句话还没说完,兄长便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阿茵,不要胡说!今日太晚了,你也累了吧,娘子,还不带阿茵回去休息?”
听见这话,江娴柔似乎意识到了什麽,她擡眸,捕捉到了兄长略显慌乱的眼神。
同她对视后,兄长很快移开了目光,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李氏将阿茵带走,这才笑着重新起了另一个话题。
江娴柔抿抿唇,她看着兄长夹进自己碗里的鱼肉,突然就没了兴致。
她不大想继续坐在这里了,她借口想休息为由,起身同父母兄长告了辞。
兄长原本想留她在家里住一夜,可江娴柔曾经的房间早已被改成了书画室,江娴柔不愿将就住客房,便打算提前结束这段探亲之旅,连夜赶回山门。
毕竟,如今这世间,只有那里还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席。
但在走前,江娴柔花了些时间将家乡小城转了一遍。
期间,城内又落了雪,江娴柔没有打伞,就这样漫步在中云城的雪夜。
她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走一走,可多年锻体修炼令她五感都优于常人许多,也令她能听见许多不该听见的东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