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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缓语调,不再是带着诱哄,甚至是那些无声无息的压抑,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劝慰:“你们愿意赌一下吗?”
也许是楚君山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很容易令人相信,在场的几个玩家就像是被春雨消融的冰雪,终于,方才带头说要将楚君山扔出去给今天另外一个玩家偿命的男人率先朝着楚君山抛来了橄榄枝——
在这种时候,只能保持相信的态度了。
“你想怎麽做?”
他紧紧地看着青年人的眼睛,目光从那注视之中不肯挪动分毫,仿佛这样做就会让自己从这场无声的交锋之中败下阵来。
在黑暗中,他看见面前这个叫做“楚君山”的青年的眼睛仍然亮得惊人,仿佛黑暗中不慎被微光照亮的宝石。
他微微地牵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名为信任的笑容:“等会就知道了。”
他模棱两可的态度与方才相比,看上去很不靠谱,很快就有玩家按捺不住心头的疑问,皱紧眉头,看向这个抓握着自己命运的青年,七嘴八舌起来。
“楚君山,我们可以不要开门吗?”那个玩家满怀希望地朝着楚君山比划着,“外面的人应该不会进来的。”
楚君山还未答话,门口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摇晃声——
砰!砰砰!
外面已经异化成副本中的一只怪物的人类已经完全複刻了怪物的行为,它似乎已经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身体之中唯一可以运行的程序只有重複不断地拍打,还有,一声叠过一声朝着里面尖叫着,重複着同一个名字——
“楚君山!楚君山!楚君山!”
他已经变形的、发紫的肿胀脸颊贴在宿舍看似严实的铁门口,两只暴突的眼珠子因为这强烈的挤压,而微微变形,青色的液体从里面不断冒出,顺着铁门朝下蜿蜒在门板上。
“楚君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他的声音充斥着愤怒,可是,那张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的贪婪,仿佛里面所居住着的、属于同类的气味简直就像是人间美味,对他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与此同时,“怪物”的眼睛转向了同样的方向,骨碌碌地旋转着,仿佛在寻找一个能够安抚他身体之中躁动的这种焦渴的东西。
长长的指甲在铁门上重重地滑动着,红色的铁屑在他的抓挠之下一点点扑簌簌掉落下来,浓重的腥味和空气中气味不明的味道纠缠到一起,令人不忍地皱起眉头。
楚君山——那个叫楚君山的人……
为什麽不出来?
楚君山楚君山楚君山楚君山楚君山……
他好香啊……他是不是偷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这麽香?
在他为人的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嗅到过这样一种香到能够将他所有欲.望都勾起的味道——那样的香味像是来自于一道美食。
只有对于人类血肉的吞噬,才能够满足他饑肠辘辘的味蕾。
这样的贪欲仿佛有着什麽魔力,他迟钝的头脑被某种魔力点醒。
他全然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早就已经脱离了理智的控制,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开始发展起来。
“楚君山!!!”他压低声音,干渴的咽喉中发出近似于兽类的低低吼声,“你要是敢不出来,我一定会找你的舍友算账!”
这道诡异的声音透过门板,从走廊上传来的时候,带着奇怪的、沉闷的遥远回音。仿佛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并不只是薄薄的一道门,更是两个世界之间的罅隙。
方才才勉强达成同盟的人类玩家因为这句愤怒的喊话而再一次动摇了。
“桑哥,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出去啊……”一道压得很低的声音从角落中传来,明显是跟另外一个玩家说的。
但是,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楚君山的耳中。
不仅仅是这一个玩家産生了动摇。
“要是到了时间,那只怪物沖进来,怎麽办?你认为我们真的有什麽还手之力吗?”“是啊……桑哥,我们真的要等在这里吗?”“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要是这个小子是在骗我们,怎麽办?我们只能等死了!”
质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齐齐传入了方才发话,允许楚君山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人类玩家耳中。
看得出来,他十分纠结,两条粗重的眉毛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就像是两条大虫子。
“这个……”被叫做桑哥的男人转向楚君山,对上那双澄澈如初、仿佛并没有听见周围的讨论声音的眼睛,他有些诧异的发现,面前的青年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感到任何的忧愁,相反的,他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就连那双眼中惯常所有的淡漠都未曾改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