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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后来才从父亲那里知道,她的病情更严重了。不过那时他对严重这个词的理解并不正确。
他以为母亲只是病了,他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暗自祈祷,只盼着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直到有天舅舅带我去医院,再看见她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病了,是疯了。”
沈婉秋最后从监护室里转移出来,住进了一间空旷又狭窄的病房里。穿着一身病号服,她瘦了很多,眼神也空洞无物,他看见女人的时候,甚至会因为害怕而发不出声音。
他格外平静地说道:“我就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舅舅身后,看着病床上那曾经熟悉却又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女人。”
“没发病的时候她也是个正常人,除了活动受限,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陆时温咬牙,“可父亲说,绝对不能让她离开那个地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你说父亲是不是很爱她?”
可讽刺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陆玄根本就不爱她。
“时温,好啦,别再想了。”江津看着眼前突然憔悴消沉的男人,心中满是酸楚和疼痛。
他刚才就不该问出这话。
江津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时温的肩膀,想要借此给他一些安慰。可当他触碰到陆时温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时,心尖又是一阵刺痛。
他能感受到陆时温此刻内心深处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折磨,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陆时温似乎并没听到他说的话,男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一般,让人听起来倍感压抑。
“有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去看看她,就算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那天晚上天好黑,医院里好安静,长长的走廊一眼看到尽头满地的血。”
“我看看她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我好高兴,我终于看见母亲了。我想让她再抱抱我,就像以前那样……”
他的瞳孔骤然扩大,仿佛就像突然回到了过去的某个特定时间点。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暗了下去,逐渐模糊不清,唯有眼前那幕令人窒息的场景异常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像是突然僵硬一般,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对自身动作的控制能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可她要杀我!”陆时温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就算我曾经是她最爱的儿子,她也要杀我……”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低,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致魔怔的状态。
他眼神渐渐变得空洞麻木,仿佛失去了灵魂。眼前不断闪过沈婉秋那张狰狞恐怖,逼近自己的面孔,耳边不停回蕩着母亲那句冰冷没有温度的话。
“我要杀了你!”
母亲居然要杀了他。
“时温,够了。”江津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道:“别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他用力抱紧陆时温,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他心疼的抚摸着男人的脸,那动作和摸小伽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自从上初中后,我就一直住校,很少回家。”江津说,“一来是不想回到那个让人陌生的地方,二来也算是逃避。我不知道该怎麽去面对家里突然多出来的两副陌生面孔,却也由衷为母亲感到欣慰。”
“直到后来家里突然多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小伽每次挨了父亲的打骂都会偷偷躲进房间里哭鼻子。”那小屁孩打小就乖,连哭鼻子都是躲着自己,生怕他担心。
“他从小就爱吃蛋糕。每次一逢周末回家,我都会给他顺路带一块路边喊着卖的小蛋糕。明明才两块钱的东西,可他却吃得很高兴。”
“后来只要每次哭鼻子,只要再给他买块小蛋糕。他一高兴就什麽都忘了,连疼也记不得了。”江津心疼地摸着他脸,“你倒是和他一样,都爱吃。不过他可比你好养活多了。”
“以后养他是许淮听的事,你只要负责养我就行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糟心事,江津心髒就一抽一抽的痛。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就算我答应了,许家那边怕是不会那麽轻易。”江津皱眉说道。
陆时温却不这麽认为,甚至还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可说不準。”
“宝贝何出此言?”
陆时温睨了他眼,也开始卖起了关子,“反正以后你就知道了。”
明明自己现在心情不好,这人居然还惦记着其他事,也不哄自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