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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嗤笑着说,“道理,是讲给明理之人听的,对你,不必要多费唇舌。总之我不杀你,连中两下绝弦七式的人,是死是活本就无甚区别了,你只需睁大眼睛看着,昔日虚舟门如何强加给天下人的苦难,来日是如何被天下人讨回的。”
“……你什麽意思?”
元九背起白乐天走了。
“你给我说清楚啊!”
“你以为你们能就此逍遥自在吗?呸!做梦!”
“……”
(四)
霜叶红,雁南飞。
虚舟门在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被百家门派攻入山门,一夜之间化为废墟,掌门身死火海。
哪怕一人集百家之所长于一身,终究敌不过百家各施所长,一拥而上。
世人不关心这场反击是什麽时候、被什麽人谋划组织起来的,今日我杀你明日你杀我这种戏码,放眼整个江湖,已不知上演过多少次,看得人都有些麻木了。我一介看客,与我何干呢?
这自然也与白乐天无关。他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替元九治眼睛、治耳朵。
眼睛不太能看,这是病,得治;耳朵太能听了,更是病,更要治。
于是他早早地找了一处竹林里的僻静小院,每日煮药试针,忙忙碌碌两个月,终于到了可以替元九拆去眼上纱布的日子。
“怎麽样,还是这绘声绘色的世界更有趣一些,是不是?”
深秋的竹林仍旧一片苍翠,远处天边有些雾蒙蒙的,似有要下雪的迹象,那雾落在竹林里,柔和似纱。
这却是元九眼中最好的风景。
“嗯……风声变小了,耳边安静了许多。”元九坐在房前的石阶上习惯性地抚着只剩两根弦的碧桐。
白乐天叹了口气,“以后无论什麽境遇,可千万别再喝那种损五感的药了,那完全就是在服毒……”
元九原本的家,虽算不上什麽高门大户,好歹幸福美满,却因一门禁术遭人觊觎,横遭惨案,自此一蹶不振,这番经历换做任何人,都实在难以接受。元九作为同辈里根骨最佳的那一个,被要求修习禁术以待複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哎。
这世间又有多少仇、多少怨,是能被真正放下、一笔购销的呢?
“算了算了,不说了。”
“放心吧乐天,这世间再无绝弦七式,谁还会傻到去喝那种药呢,当然是耳清目明的世界最好了。”
因为能同时清晰地看见你与月色。
两人望着对方笑了起来。
“你真能看得清了?”
元九诧异,“这个没有骗你的必要吧……”
“那就证明给我看看,”白乐天像是玩心大起一般,从袖中掏出一副字,每个字都有手掌般大小,“你在这儿别动,我离得远些,若是能将这首新诗和上来,就信你了!”
“那、用喊的还是用写的?”
元九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乐天到底是要考验自己的视觉、诗才还是嗓门。
“可别耍花招啊,微之。”
白乐天说话间笑着跑远了,自认跑到了一个满意的距离,正要展开那副大字诗稿。
许是今日风声不止,许是林中白雾弥漫,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不同寻常的气息已悄然逼近。
待白乐天察觉到那声破空利响之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被沖击得往后一个趔趄,手上的诗稿碎裂成两半,回过神来时,只觉得心口一片彻骨的冰凉。
低头一看,只见一支箭正中自己的胸膛,三寸长的箭头已经全然没入了心髒。
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远处的元九望见这一切,疯了一般撇开手上的琴奔了过去。碧桐的最后两根琴弦,就这麽在碰撞中悄然断裂。
白乐天眼前变得模糊,有些站立不稳了,整个人软软地倒在元九怀里,却拼尽全力想推开他。
“……有危险,快走!”
元九有如肝胆俱裂一般,怎麽可能扔下你走,怎麽可能啊!
那就一起走。
他一边用仅存的理智警觉地感受着四周,一边抱起白乐天,可他现在的听觉已没有几个月前那样灵敏,隔得远了,根本听不出来什麽。
他直觉背后有异,顾不得多想,蹲下身将白乐天护得死死的,下一秒第二支箭果然从背后飞了来,“嗤”的一声撕裂了皮肉,直接穿透了元九的右肩。
那煞白的箭头上沾满触目惊心的鲜红,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白乐天焦急得几欲晕厥过去,嘴角溢出的血和胸口伤处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微之,微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