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时霁站起身,对小孩说:“我送你回去。”
海啸两日后,海面仍是一片太平,不见异动。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镇民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在避难所多待几日。
好在一个镇上本都是熟人,聚在一起倒也没多难熬,唠唠家常,或是打打纸牌,很容易便能将时间打发过去。
只有那两名伤员,还关在病房里干瞪眼。
老伯觉得自己活了个大半辈子,终于见着了一回神迹,一直沉浸在狂喜中无法自拔,却被那素衣女子慈眉善目地泼了一盆又一盆冷水,气得他牙痒痒。
他最想不通的是,这女子背井离乡,如今船没了,行李也不在身边,浑身上下不像是还有一分钱的样子,怎麽还能这麽乐呵,还有力气跟他打嘴仗?
宋时霁一走到病房门外,就听见屋里传来老伯咋咋呼呼的叫嚷,和素衣女子不紧不慢的回击。听起来两个人精神都相当不错,可毕竟伤筋动骨,就算宋时霁的治愈力立竿见领,可断了的骨头总不能一朝一夕就长回去,再怎麽也得再躺一阵子。
可老伯却已然躺不住了,或许是因为常年出海,让他养成了閑不下来的习性,但更有可能是因为,他实在不想跟那素衣女子再待在同一屋檐下了。
他看见床边的抽屉上,放了一个杯子,心中忽然燃起一线希望,对宋时霁笑嘻嘻地说:“那个……丫头啊,要不然你……帮我个忙呗。”
宋时霁看了一眼杯子,会意地说了声“好”,然后向老伯伸出一只手。
左看右看,到处都找不到针管,老伯便从身上掏出一把斩断渔网用的小刀,在宋时霁的一根手指上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汩汩冒出,顺从地沿着杯壁流进杯子里。
这时,他耳边骤然传来:“你做什麽?!”
回头一看,那素衣女子正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虽然这女子嘴上不饶人,面上表情却总是和和气气的,从未真的与他剑拔弩张。
一下子变得这麽兇戾,硬是把老伯吓得愣了一愣,才答道:“你……你兇什麽?取一点血而已。你不知道吗?她的血,那可是救人命的宝贝。之前我们这儿闹疫病,就是靠她的血治好的。丫头,你自己说,有没有这回事?”
宋时霁说:“嗯。”
老伯说:“听到了吧,你别觉得我在欺负她啊,就这麽一点血而已,不是个事儿的。”
“可是……”素衣女子垂眸,看着宋时霁的手,眨了眨眼,说:“这样会痛的。”
老伯不屑道:“不会的,那可是宋时霁,怎麽会痛呢。”
等到血盛满了大半个杯子,老伯终于欢喜地说“够了”。
宋时霁走出房门后,他招呼了素衣女子一声,说:“欸,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多盛了一点儿,分给你用用?”
女子低头不语。
“给你你还不要?等我好了,你就要一个人呆在这儿咯!”
女子仍低着头,喃喃道:“她会痛的。”
突然之间,那女子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又在一旁的抽屉里摸索出一卷干净的纱布,一瘸一拐地沖了出去。
老伯透过窗户,看见那女子走得很艰难,好不容易才追上去,开口唤了一声。
宋时霁驻足转身,她瘸着腿走过去,为她将纱布缠在手上,并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了。
宋时霁伫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回来之后,女子躺回床上,睁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
原本热热闹闹的病房,剎那间安静了下来。
老伯一时不适应,良心也跟着不安起来。可再一想,大家不都是这麽做的吗?这也不是他开的先河啊!他都数不过来,这镇上有多少人曾从宋时霁身上取过血了。不光是血,什麽东西没向她要过?宋时霁也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而且,虽然没人说得清宋时霁究竟是个什麽,但她肯定不是人啊,她的存在就跟大海一样,说不定比这大海还要久远……从她身上取血,不就跟从大海里捞鱼一样天经地义?他……他又有什麽好良心不安的!
宋时霁离开避难所后,又去了一趟海岸,海面仍然风平浪静。她在世间待了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灾难,都已经司空见惯,心中有数,一看便知,之后是不会再有什麽危险了。
正当她要安心离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叫嚷:“诶!那不是宋时霁吗!”
紧接着,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宋时霁!宋时霁!”
宋时霁闻声回头,看见码头上站着几个人,正热情地对她招手。
她一走过去,马上就被围住。一衆人在她耳边七嘴八舌,一人将手递到她面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