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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归赈指尖深深抵入掌心,而后忽而松开。
他向前迈步,将季听奕揽入怀中。
他声音沙哑,带着属于凡人的弱小与愚昧。
“阿忆,我们一起逃走吧。”
季听奕双眼微睁,瞳孔猛然一缩。
“你……”
方归赈:“我做不到。”
他洩气一般,喃喃自语道:“我做不到……”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霓光,自季听奕胸口猝然蔓出。
千魂磬中的血色霓带,应游魂己身之愿,将一抹人影送出磬外。
人影入世便散入尘烟,只余最后一番枯槁一般的磅礴之灵。
敬禀过此间天地的家主灵力一出,将山中巫族游魂尽皆震慑。
钟长青的声音缥缈传来,在整个钟南山上洪声响起。
“我钟南山一番小事,劳故人忧心至此,实乃不该。”
方归赈闻声一愣,与季听奕一同朝上空看去。
尚存神智的几位钟家长老望着天际,认出这道声音,露出震惊神情。
老者低声唤道:“……家主?”
天际之声语气郑重,向衆人以道:“钟家弟子听训。”
“钟南山人杰地灵,钟家千年兴盛,不该因代代看守的九幽禁地灭亡。禁地之所,之所以称为禁地,便是以人道极限,所不能触碰的禁忌边缘。”
游魂声音,桑老莫名。
“今日我愿为钟家,永弃自身轮回,将九幽世世镇守。凡钟家弟子,应牢记今日之祸,绝不可再觊觎九幽。”
他停顿片刻,柔声道。
“此番再入死局,我亦如一人所言,无怨无悔。”
二十年前,钟长青为钟家秘宝自戕而亡,变为一抹幽魂,在塔中飘蕩。
正如今日所见,他与钟长虹所想完全不同。
二十余年以来,他虽疯癫,但神智清明,不会因任何地府宝物堕入鬼族。
钟长青想,这也许是因为,他也是为了心中所爱,自愿身亡的。
他不会生出一丝恨意,也不会生出一丝怨气。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他甘愿付出一切,甚至直面灭亡……
唯愿钟家,永年昌盛。
下一秒,来自钟家家主的神魂与灵力没入钟南山间,与山中万物一同呼应。
无数巫族冤魂被神魂之力拉扯,与山间灵气相斥,被重新拉入九幽深处。
怨气无游魂依仗,剎那顺着山势,一并流入地脉深处。
巨大声响自后山传来,山石崩塌间,九幽禁地所在山坳被流石掩埋。
整个钟南山势,在这一击之下浑然而变。
乱尘飞扬间,天光破云而出。
九黎壶吸入无数巫族死怨后,将钟长青的一抹清灵一并吸入。
属于“死”之一字的红色刻印圆满澄亮,显得比其余刻印更加清晰夺目。
此番身死道消,钟长青神识含笑。
他还记得,他少年时自古书中,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作者不详的古语。
此时,他缓缓沉入在终南山中,于神识消散前,将那句他终于参破的古语缓缓念来。
群山长青之间,烟尘缥缈鎏金。
钟南英杰遗训之声,伴随着迟来的安宁,没入衆人心间。
“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不可相眷
晌午时分的冬风暖阳中,冷风轻晃,拂过山下小镇栋栋瓦房。
最近,镇中居民在几次地震过后,发现小镇中来了许多外人。
小镇一旁的钟南山也因地震原因被暂时封锁,几条主路都有专人把守,看起来很是古怪。
大家行色匆匆中,不由纷纷带上些好奇。
可话虽如此,除了传出些閑话,也没有人敢凑到那些外人跟前询问。
终南山一事闹得很大,消息却被封锁极好。
陈延安与当地协会交涉完后,将钟家衆人关入钟南山自家地牢,打算待慢慢理清所有罪责后,再与钟家中未牵扯此事的人一起谋划论处。
可钟家丑事虽被遮掩,但张宗泽身携天字玉牌一事、还有钟暮遥得到钟家秘宝一事,仍在国内的道法各家中传开,一时引起漫天喧嚣。
与各家鸡飞狗跳不同的是,季听奕几人在山下镇里的民宿住了几日,过得十分清净。
可季听奕却觉得,自从钟南山上下来后,方归赈总是在躲他。
除却听尘阁以外,白云观与张家宗字辈同样留在镇中,衆人将身上的伤简单调理后,终于等到张宗泽神志清醒。
于是,一家极为老旧的小镇医院里,白云观掌教、张家下任家主、钟家秘宝传人,在病房里友善会晤。
三人一旁的窗边,季听奕受钟暮遥所托,来帮他撑撑门面。
他倚靠在老式暖气片上,一边等三人开口,一边看向满屋的果篮和慰问礼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