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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夫诸自怀中掏出个东西,朝季听奕方向扔来。
季听奕擡手接下,发现夫诸扔来的东西触手生温,十分细腻。
继而,他看向自己的手心。
一枚雕刻到一半浅金色玉佩,在他手心静静躺着。
玉佩雕工粗糙,可不难看出,那雕的,应该是个十分好看的狐貍头。
季听奕神情微动:“……我的琈玉玉雕?”
夫诸:“那日你跌进噬魂草从,我本也在想法子救你,但实在无法进入,好在天尊及时赶来。后来我封闭山谷时,在草丛外发现了这个。”
季听奕指尖轻动,摩挲着上面他亲手雕刻的一道道刻印。
岁月渐远,远到几乎遥不可及。
可自古尊者执拗难改,妖族天狐如此,神族祥瑞也是如此。
夫诸其实从没想过,要做一位好神仙。
他应人族之愿,担了祥瑞之名,大约只是因为无聊和心善。
而时至今日,他终于知道,他最该履行的那一道人族愿望,到底是什麽。
那便是,履行与眼前人初见时,那人的所求。
季听奕目光深暗,看夫诸缓缓举起匕首。
血液温热,如春日暖阳,却驱不散执刀人眉间点点清冷。
利刃没入元溪胸膛,血液漫地而行,悄然无声。
夫诸终于将那颗他费尽千年心思,不惜牺牲一切也要保住的心髒,从那人的体内剜出。
畸形的心髒上,布满咒怨喷涌而出的穿孔。
下一秒,神息翻涌而出,带起猎猎强风。
神息化为一道沖力,自夫诸胸口掏过。
神族之心,冰冷又剔透。
夫诸捧着自己的神心,一步步走到元溪一旁。
数不尽的庞大神息,灌入元溪体内,将那人还未散尽的意识,从纷乱的前世中唤回。
元溪微微睁开眼,看向一片光影流转的瑰丽盛景,目中盛满光辉。
继而,他看向夫诸的脸,无声地笑了。
元溪在梦中,见到了所有属于他的前世过往。
他记得眼前人,正是敖岸山中的白鹿仙家。
是他每一世中,亦师亦友,最亲近的人。
夫诸看着那人眼中笑意,将手中神心藏在身后。
继而,他故作生气,沉声道:“我总在想,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你下山。”
元溪摇头:“你不会拦我的。”
青年嗓音哑极了,缓声说着:“你最懂我了。”
夫诸目光幽暗,自嘲道:“可我有时宁肯,少懂你一些。”
元溪伸手,轻轻拉住夫诸的衣角。
他顽皮了些,模样却很是认真。
他犹记自己每每下山,眼前人哑口无言的样子,总让他格外开怀。
元溪:“那可不行,因为,你是我的知己啊。”
夫诸轻轻颤抖:“可也是我……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元溪手上用力,扯住夫诸的衣服,不赞同道:“不是这样的。”
他一顿顿道:“我当日被咒怨所伤,抱着一知半解之心,落入凡尘轮回。可走过一路,今日才发觉,与你一同渡过的诸多安稳时光,是我为神千载、又修心千载中,天地赐予我最好的礼物,足以偿我救世之苦,让我甘之若饴。”
元溪说着,手上松开夫诸的衣角:“可……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来生了?”
夫诸眉心深皱,细听着所有残忍。
他难得脆弱,轻轻低下头,应道:“嗯,没有了。”
元溪望向夫诸身后诸多神息光华,凝神道:“我乃修行之身,本就是逆天而行,你我缘长至今,全靠你竭尽全力,可今日缘断,你就算将所有神息都给了我,延我几日不死,也终究什麽都无法改变。”
元溪的脸上,带着如往日一样的澄澈。
他仿佛什麽也不惧怕,也什麽都愿意承受。
元溪轻声道:“夫诸,停下来……你就像从前每次那样,让我走吧。”
夫诸终于在面前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一位上神的影子。
上神之姿,与他这小小山中白鹿,的确截然不同。
夫诸自嘲笑过,怀揣着一点虔诚,问道。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元溪目中错愕,继而变为一片花影。
他费力起身,朝夫诸靠去。
元溪一边动,一边笑道:“从今往后,你若觉得日子无趣,便去山上,种一颗新树吧。”
夫诸闻声,露出一点温暖的笑意来。
元溪每每下山,唯一的担心,便是怕他无趣。
这一点例外,像一颗藏在万千砂砾中,唯一的小小糖渣。
两具胸前空蕩的躯壳,在拥抱的剎那间,仿佛再次遥望前世之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