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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时分，一道玄色身影在林间行进。
他怀中抱着一只雪白天狐，行至山涧一旁时，他将怀中毛团抱起，顺手放在溪边的高石上，打算在此地稍作停留。
随着毛团落地，翻身化成一名俊美少年。
少年坐在高石上晃来晃去，一袭白衫随风摆动。
潺潺水声中，少年眉眼弯弯，朗声道：“师父，待我们明天走出天琼山，就将东夷全都走完了。”
玄衣人点头，问道：“你可记得，我们走了多久？”
少年闻言，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十二载。”
玄衣人看向少年，目中难得柔软。
“你随我走了这麽久，不会觉得无趣麽？”
“不会啊。”少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继而，他也问道：“那您与我一道，会觉得无趣吗？”
玄衣人一时没说话，片刻后，他擡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少年细发柔软，与本体身上的软毛相差不多。
玄衣人没答，只缓声道：“你穿红衣，更好看些。”
天狐昂着头蹭了蹭那人手心，继而扯扯衣摆，对玄衣天尊说道：“我在沄山看到您的画像，画中您一身白衣盘膝而坐，甚是威严。可这些日子以来，我看您穿这玄墨色……好像更多些？”
“嗯。”天尊道：“那画像乃是不周山圣所画，他说天尊之相，应当如翩翩神族一般，才能使人不由崇敬，便自作主张，给我换了身外袍。”
天狐想了想，道：“我倒是也觉得，您穿白色更合适些。”
天尊问道：“为什麽？”
天狐笑眯眯，眼睛亮亮的：“您衣不沾尘，若穿白色，定是极好看的。而且那白羽外袍看起来十分柔软，想来与这天玄纱织成的衣衫相比，抱起来也更舒服些。”
天尊：“抱？”
天狐十分自觉，后仰道：“是您自己问的，不能又说我放肆。”
少年桃眼如花，带着一些克制不好的妖气，像含着秋波一般的豔色。
十数年来，天狐陪伴天尊一侧，顽劣心性丝毫未变，且越发大胆。
他总喜欢亲近眼前人，有时故意闹着不肯走，便会如愿以偿，被这人变回本体，抱到怀中去。
天尊：“你还不到三百岁，想要抱我，只怕还要好多年才行。”
天狐在大石上站起，比了比头顶高度。
天尊见状，看向站起的少年，唤道：“来。”
天狐跳下大石，站到那人身旁。
两人相对站立，天尊稍稍低头，看见少年头顶，已经长到了他的胸前。
他道：“好像是长高了不少。”
天狐微微皱眉：“但我身上还是长绒，许是要等到下个冬季，换过毛后，才能长出漂亮的锋毛来。”
林间凉爽中，天尊见身前人皱眉，温和道：“不急。”
不料，天狐却摇头道：“要急。”
这一十二载以来，他与天尊踏遍东夷万山。
距离九黎战败已过百年有余，可东夷境内仍然争端不休，丝毫没有停歇的模样。
整个东夷大陆怨气横生，唯有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才有片隅安宁。
两人亲历无数战乱纠纷，见过诸多骨肉分离。
天狐知道，虽然师父每每见到人间疾苦，都会露出一副好似不甚在意的样子。
可师父心中装着苍生万民，一定会做些什麽，来改变这一切。
天尊见状，安抚一般，露出个笑容来，问道：“你急什麽？”
天狐闷着头，没答话。
潭水清澈至极，其中银尾长鱼缓缓游动，如同浅纱一般。
天尊将少年脸上表情尽收眼底，眸中一片绵软，柔声道：“说起来，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
天狐“唰”的一声擡起头：“送我东西？”
“六族中，妖族生来极擅音律。”天尊道：“妖族每每向我进献，总有无数乐师相伴，我观前日在入浮城中，你我路过城中演乐之地时，你好像也很有兴趣。”
天尊右掌朝上，取出一柄木箫。
“来日回了玉清境，想来日子一久，以你心性，便会觉得无聊至极。”他道：“你陪了我十二年，这个，送你拿着玩罢。”
东夷之行，终结于天鸳的清脆鸣啼间。
双影同赴群山，观尘世彷徨、人间动蕩，一同践行了天尊与玉姬之约。
而后，终于共赴玉清，坠入世外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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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万里之广，不可遥望。
就在两人回到玉清境的第二年，九黎一族余恨淤积，怨气凝结，渐渐形成滔天黑雾。
黑雾突破东夷，在肉眼之外，于整个人间迅速蔓延，隐隐扩散到整片神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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