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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热合着夜间蝉鸣,听起来便十分燥热。
季听奕随方归赈来到地下停车场,在停车场入口看见一只地缚灵。
地缚灵神志浅薄,只能进行单一重複的动作,此时正对着墙,一下下撞头。
而后,它又突然趴倒在地,双手不断摸索,莫名找起东西来。
季听奕:“……”
方归赈有点无奈,这就是他平时不愿意开车出门的原因。
两人上车,驶出小区停车场,恰好在路口与赶来的张家人擦肩而过。
张穆如带着几个小辈,正在往灯火通明的棚户区废墟走去。
季听奕坐在副驾驶,隔着车玻璃,像是感应到什麽,突然看向张家衆人,将视线锁定在其中一个年轻人身上。
他微微蹙眉,目光中带上不难察觉的审视,直到那人消失在视野内。
此时时间还未入夜,正是热闹的时候。
霓虹交错,人群熙来攘往。
可车内隔音奇佳,喧闹透过厚重玻璃,只能传进片缕,显得十分悠远。
方归赈有点好奇:“到底是什麽事,让你这麽急?”
季听奕声音小了些:“我好像有点搞砸了。”
方归赈趁前方车况良好,转头看了身边人一眼:“发生什麽了?”
季听奕回望那道目光,看向这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闹市近乎无声,只剩下低频振动的引擎轰响。
季听奕声音微哑,口吻是疏远又亲近的模糊不清。
他道:“你们人族的心,真是太複杂了。”
在玄衣女子的回忆中,她与心爱之人的点滴过往,都充盈着看似毫不掺假的爱意。
被背叛后的画面,也都是不能、不愿相信的字字泣血。
方归赈握着方向盘的手稳稳停顿,而后像是一点也没注意到某些细节,问道:“为什麽突然这麽说?”
季听奕:“你也会骗人吗?”
他问得直白,听起来,像是真的很想知道。
注意车距的同时,方归赈晚了一秒,才回答这个问题。
他答:“当然会。”
季听奕闻言,嘴唇微张。
继而,方归赈接着道。
“我刚刚着急出去找你,所以我朋友联系我时,我骗他我在加班。”
树影随风纷纷摇曳,将晃动的流光,映在方归赈的脸上。
季听奕看着方归赈嘴唇开合,看见流光轻快,将他眼底刚刚浮现的异色一并搅散。
方归赈适时问道:“那你呢,你会骗人吗?”
季听奕:“客户家没有鬼,但我卖他一套驱邪符,算吗?”
方归赈哑然失笑,十分不公正地回答道:“做生意的话,就算‘手段’,不算‘骗’。”
不多时,两人驱车来到神武门附近。
高大城墙远远肃立,在暖色灯光中,幻化为老旧的深褐色。
季听奕看着路边:“你等会停一下车,把我放在门口就行。”
方归赈:“都关门了,你怎麽进去?”
季听奕看着城墙:“翻墙。”
“……”方归赈:“翻紫禁城的城墙?”
季听奕老实道:“的确是好多年没翻过了。”
方归赈不想和身旁人讨论怎麽翻墙进故宫,只问道:“你上次翻墙的时候,这里安监控了吗?”
季听奕对于摄像头等等诸如此类的高新科技,有了解,但不多。
可经由方归赈点拨,他还是能听出这人话里的意思。
方归赈是在告诉他,他此时翻墙进去,不出五分钟就会引来一群人,和他在文华殿里,上演警察抓小偷的经典戏码。
季听奕沉默片刻,而后想了想,只想到一个办法。
他有点烦,因为他一点也不想去找陈延安帮忙。
方归赈:“我带你进去吧。”
季听奕转头:“你带我?”
“嗯。”方归赈道:“我在这上班。”
季听奕悟了:“所以你才问我要不要来这里看展览?你是卖票的?有提成?”
车内一时有点安静。
方归赈:“……我是修残章的。”
季听奕:“……”
他态度极好:“……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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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内一片安静,此次文物展览的海报和介绍展板摆在殿门口外,一片祥和中,黑雾从门缝缓缓浸入殿内。
黑雾沾染殿内所有陈设,诸多饱经沧桑的古物,瞬间与神息相合。
错落纷乱间,玄衣女子于黑雾中现身,站在布满展品的大殿中央。
她双目血红,看不出一点往日模样。
长发飘动时,倒与魇鬼更为相似。
空气中的湿气,转为血气弥漫,并不断加重。
女子望着殿内与几百年前一般无二的雕龙画柱,将精魄中残存的所有神力,一瞬释放。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