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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眼前的年轻人才一现身,就掀开衣袍跪了下来,大祭官还施法轻托了一下,将人扶了起来。
“晚辈此行,就是向前辈请罪!”卫青檀很懂规矩,既然跪不了,那就拱手一鞠到底。
态度非常谦卑。
他来时就下定决心。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反正这事归根结底就是他的错,既然是他的错,就该认。
哪知大祭官只是微微摇头,依旧和从前一样悲悯衆生,隔空施法轻轻将人托了起来。
“我便知你一定会回来的。”大祭官声音柔和,竟一点点都不怪罪,也不埋怨卫青檀,还用长辈的口气,非常慈爱地说,“你回来的那天,天象异动,我隐约感受到了你的气息。你是从天而降的,对不对?”
卫青檀愣愣点头。
大祭官笑道:“我怕你受伤,便施法轻轻将你托住,万幸没伤到你。”
卫青檀更愣,当时确实感觉到一股灵力从底下托住了他,但他以为是囚困谢风泓的结界,原来是大祭官的灵力啊。
等等!
大祭官的灵力!难不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了。
“嘘,不要说。”大祭官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洩露。”
卫青檀下意识紧紧抿住嘴巴,眼睛陡然睁得很圆。
原来是大祭官啊!
怪不得他会不偏不倚,那麽精準地摔落至囚困谢风泓的石洞里,本来以为是阴差阳错,纯属巧合。
如今看来,哪里是什麽巧合,不过是旁人的处心积虑!
“前辈是何时知道的?”卫青檀忍不住问,“那个人被囚的方位,连天司之主都不得而知。”
“因为……直觉。”大祭官道,“身为摘星阁侍奉神明的祭官,有时看人看物并不需要用眼睛来看。”
他并没有在谢风泓的事情上多费口舌,很自然地扯开了话题,“你是想先去探望玄羽,还是想先入神殿?”
自然是先去探望玄羽!
大祭官道:“也好,否则你也进不去神殿。”
卫青檀尚不明白此话是何意,大祭官一挥衣袖,就将他带进了一间静室之中。
在那里他再一次见到了玄羽。
玄羽还跟从前一样,一袭玄色长袍,发冠上垂下的细绳上,缀着几颗豔丽至极的珊瑚珠。
三年后,玄羽的容貌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只不过如今双眸禁阖,面色煞白如纸,连唇瓣都血色寡淡。原本眉心处绚烂夺目的守宫砂,如今也尽数毁去,留下了一条狰狞的,几乎横跨了整片额头的鲜红色伤痕。
哪怕已经结痂了,依旧狰狞可怖,必然深可见骨。
可见当时他下手有多狠。
此刻盘腿坐在静室中央,周围围着一圈的招魂幡,魂幡底色漆黑,可符文竟豔丽如血。
想必是玄羽以指为笔,以血为墨,一笔一笔画上去的。
可招魂幡并不能招回卫青檀的亡魂。
而玄羽也在绝望之中,彻底陷入了沉睡。
“怎样才能让他醒过来?”卫青檀语气艰涩地问。
大祭官摇了摇头,也不知如何才能让玄羽醒来,如今玄羽心心念念的人已然在此,可玄羽依旧死气沉沉,毫无反应。
若非尚有微弱的气息,与死人无异。
“或许你跟他说说话,说说你们曾经的过往,他听见后就会愿意醒来。”
大祭官满目悲悯,望着阵法中的徒弟,又望了望一旁的年轻人,有些话玄羽是说不出口的,若是长辈不替他说出来的话,或许那份苦恋将永不见天日。
“玄羽真的很喜欢你,小蝴蝶。”大祭官说,“他不是害怕接受洗礼,也不是怕痛,他只是单纯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
“哪怕早知你心有所属。”大祭官又说,“他也执拗地不肯放手,依旧苦苦等着你回心转意。”
“……”
“他就是这样的孩子,你可以说他冥顽不灵,也可以说他食古不化,但他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就与你结下了不解之缘。非人力所能改变。”大祭官微微摇头,“我也不行,阻止不了他对你动情。”
可有缘却无份。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危在旦夕的卫青檀在兽潮中艰难求生,却刚好跟少年龙傲天擦肩而过。
睡在山茶花里的小蝴蝶,意外被少祭官施法打落树下。他打断了小蝴蝶的翅膀,害小蝴蝶不能飞翔。
而不能飞翔的小蝴蝶又恰好用沾染了花粉的小脚,触摸到了少祭官的守宫砂。
一切都显得那麽阴差阳错。
卫青檀第一次逃离师尊,也是少祭官带他逃跑的。
那天晚上,一向厌恶与人接触的少祭官,罕见地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在夜色下疾行,逃也般地离开云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