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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不得不往后伸长手臂,十指交扣着环住头顶的石柱子。
这石柱子是汉白玉堆砌成的,上面布满嶙峋的浮雕,多是一些神兽——不过在卫青檀看来,只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鸟虫,也有一些山水,花卉和云纹,甚至是一些咒文。
冰冷且坚硬。
神圣又雅致。
高耸坚——挺,足有六根支撑着华丽雅致的殿顶。他如此反手抱石柱,身体紧绷,如同被钉在了石柱上的罪人一般,正在饱受酷刑。手心里的汗水,浸透了石柱上的纹路,在由下而上的巨力沖击之下,掌心不受控制地上下摩挲着石柱上的浮雕。
很快掌心就被磨得火辣辣的生疼,布满了道道被浮雕划出的细长红痕,疼还麻手臂酸涩,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卫青檀更想哭了。
苍云秋气他固执,恼他死犟。
明明只要把手搭在师尊的肩上,就不必受这种苦楚,可卫青檀犯倔起来,说什麽都不听的,一定要他自己受不了了,吃足了苦头,或许才知道回头。
然而苍云秋是舍不得看他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低声道了句:“松手。”便要将他托到别处去。
哪知卫青檀大力摇头,死活不肯松手。
一副非常惊恐胆怯的样子,同时也很倔,眼睫轻颤,滴答滴答,又几滴眼泪砸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于连接师尊的着力点,他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低头往下一瞧,刚好苍云秋猛一收势,当即看了个正着,被泪水染红的瞳孔,此刻都吃惊地微微溃散了,像是极其震惊,极其惊惧,也极其不可思议。
也是。
他还没真正的亲眼见过。
方才又一直闹别扭,脸一时往左偏,一时往右偏,眼睛不是闭着,就是往上翻,总之就是不肯看苍云秋。
眼下时机正好。
苍云秋打了卫青檀一个措手不及。
那双哭红的眼眸,一瞬间就泛起了灰白色,像死鱼一样,短暂失焦了,大约过了三秒之后,嘴才张开,戒尺应声砸落在地,卫青檀哇的一声,跟小孩儿似的,直接崩溃大哭。苍云秋见他哭得很惨,自知是自己下手太重了,就没再去管什麽戒尺不戒尺的,单手轻松地继续托住他,另一只手擡起来,作势要抹掉小徒弟的眼泪。
卫青檀脸一扭,直接躲开了,持续崩溃之下,嘴里呜呜咽咽地哭,也说不出别的话。他又不是李承欢,肚子里那麽多髒话,所以说来说去,也只是叫着苍云秋。
“没大没小,你在直呼谁的名字?”苍云秋低声问。
“苍云秋!”卫青檀跟他呛声,眼睛一闭,又两串眼泪掉下来,嘴唇狠狠一抿,再开口时,又是一句,“苍云秋!”
“再喊一声?”
“苍云秋,苍云秋,苍云秋!”反正就是不喊师尊!
不是觉得我比不上之前的那个卫青檀吗?
不是说任何人都比不得你教养他多年的情分吗?
那为什麽还要死皮赖脸,不知廉耻地继续喊师尊呢?
苍云秋早就发现他是个冒牌货了,早就知道!
那之前到底是怀有什麽样的心理,又是什麽态度,来面对他这个冒牌货?
每次听见他喊师尊,又是什麽想法?
是不是觉得他很不知廉耻,很可笑?
卫青檀又想起自己之前摔了苍云秋的琴,苍云秋跟他说那番话,当时没觉得怎样,只当苍云秋是让自己行事谨慎小心些,如今回想起来,分明就是师尊含沙射影,在逼他坦白从宽!
自己怎麽就那麽笨呢。
为什麽不能是惊才绝豔,绝顶聪明?
如今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苍云秋!”
卫青檀吃力地抱紧石柱子,脖子上扬,露出的精致喉结上下滚动,原本雪白干净的皮肤,也早就染上了一层绯红。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
也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丢脸。
被一个年长他十几岁的男人,死死钉在石柱上。
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行。
苍云秋点点头。
可以,就继续这麽叫罢。
既然这麽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那就继续这样好了。
当衆叫,委实大逆不道。但私底下叫那麽几声,苍云秋倒是挺喜欢听的。
也是头一回发现,自己的名讳这般好听。
明明是很普通的字眼,普通到跟河里的水,天上的云,人间的风一样,没什麽特别的。
可怎麽从卫青檀嘴里吐出来,感觉连音都变了?
合该是被下了什麽蛊罢,字字戳心,勾魂摄魄。
苍云秋万般好奇,伸手就探进了徒弟的嘴里,想摸摸看他嘴里到底有什麽。却被一口咬上了指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