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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微动。
一袭白影很快就出现在雨地里。
苍云秋手执一把青竹伞,缓步行至陆北辰面前,从头到脚一身雪白,不染纤尘,脚下灵动浮动,如似踏在虚空。
陆北辰跪着不动,微微扬起头来,目光炽热又贪婪地凝视着面前的白衣仙尊,语气里满是不甘和委屈,“师尊为何不信我?”
“不知悔改!”苍云秋语气沉了沉。
执着伞转身要走。
身后立马传来陆北辰的哀求声:“师尊!求您不要走!”
苍云秋顿足,再次回身时,那抹湿漉漉的影子,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到了他的脚边。
“师尊!别走!”陆北辰发出悲鸣,“弟子只是不甘心,不服气!弟子只是想求师尊多疼疼弟子!”
苍云秋寒声道:“生病非他本意,而你现在是要做什麽?”
他最不喜欢陆北辰这点,恃宠而骄,还嫉妒成性!
一旦不合他的心意,就到处发疯。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以此来获取长辈的怜悯。
自小就如此,怎麽打怎麽骂都不改。
着实令苍云秋头疼。
可毕竟是亲手养大的徒弟,苍云秋对他又何尝没有几分喜欢?
人非草木,孰能真正铁石心肠?
手里的竹伞,不动声色地往徒弟头顶倾斜。
陆北辰暗暗勾起唇角,膝行过去,贴着苍云秋的腿。
雨越下越大,头顶闷雷翻滚。
卫小兔子被惊醒了,迷迷糊糊想找寻让他觉得心安的白影。才从车帘里钻出来,就被夹杂着雨水的寒风激得狠狠抖了一下。
瞬间清醒了几分。
刚好听见陆北辰在问:“师尊,您真的喜欢卫青檀麽?”
苍云秋淡淡道:“不喜欢。”
不喜欢也不讨厌。
这是他的标準答案。任何人问他喜不喜欢任何人,或者任何物,都会得到相同回答。
不偏爱,擅克制,方能修无情道。
卫小兔子闻听此言,心髒突突的跳,像是被细长的针扎了一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像是做错题的小学生,灰溜溜地钻回了马车。
待苍云秋回来时,裹挟着一身清寒。施法驱除身上的湿意之后,才伸手摸向兔兔,想看看他还烧不烧。
结果兔兔却翻了个身,躲开了他的手。
苍云秋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这是听见了。
听见陆北辰问的问题。
更听见师尊说的那句不喜欢。
兔兔还是个孩子!!!
大雨下了一整夜, 翌日清晨时,山路泥泞难行。又行了两日路,总算进入了云陵边界。
却没有苍云秋记忆中, 灵泽充沛, 彩华漫天之像,周围显得有些雾蒙蒙的。
就连路边的一花一草一木, 都不那麽葱郁, 更别说当地百姓了,人人脸上都浮现出几分难以察觉的衰败之色。
看来师兄说得不错, 云陵的灵泽似乎受了什麽神秘力量影响, 如今变得有些混浊。
普通人, 甚至修为一般的修士很难察觉。
但长此以往下去, 此地的生灵就会因为灵泽枯竭, 而相继死亡, 一旦出现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堆积成山的尸体不及时处理, 容易爆发瘟疫。
一旦纵容瘟疫横行,要不了多久, 云陵就会变成一处死地, 就连周遭的地区也会受其牵连。
安置好衆人之后,苍云秋独自离开客栈。
丹川河横穿云陵, 上连北境,下通蜀中, 一向河水清澈,灵泽充沛, 滋养万物。被当地百姓奉为母河。
苍云秋御剑至湍急河道口,取出临下山前师兄所赠的法器, 施法置于河深处,果真查出了问题。
神情顿时凝重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还有些忧心忡忡,路过人间闹市时,苍云秋听见路边商贩在叫卖冰糖葫芦。
这原本同他不相干,只是刚好遇见一对父子。
“好了,别不高兴了。”
年长的男人笑眯眯的,买了一串糖葫芦,弯下腰来,轻声哄。
面前的小孩儿大概就七岁,此刻眼眶红红的,嘴巴噘得老高,明明都要哭出来了,还是气鼓鼓地扭过头,嚷嚷道:“你不喜欢我,干嘛还买冰糖葫芦给我?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你怎麽那麽小心眼啊?”年长者笑道,“有什麽喜不喜欢的?你是我儿子啊。”
苍云秋倒是挺认同此话的,没什麽喜不喜欢的。
不管是父子还是师徒关系,无非就是依靠某种东西作为纽带,将两个原本不熟悉的人联系在一起。
父子之间靠的是纯粹的血缘,而师徒关系更多倾向于一种责任。
也就是说,不管长辈喜不喜欢某个晚辈,只要有血缘或者责任支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不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