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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是时候开始瓮中杀鼈了!”杰克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倒计时五秒,即将进入缩圈阶段。】
优雅绅士的男低音响彻副本:
【请注意,不要停留在安全区边缘。】
有玩家在低呼“游戏系统的声音怎麽变这样了”,有知情者在科普“这是周末技能自带的系统”
乌望甩脱清道夫长攥住他足踝的手,踩着对方的肩头翻身落下时,又扫了眼那处幻境。
时间再次被切回至很早之前,还是那个熟悉的小村落。
幼年的扶光躺在一张小床上熟睡,一小截莹白的蛇尾从被下蜿蜒而出。
霜白的冰痕从身下的床铺一路蔓延,将整个屋子裹覆在冰雪与气雾之中,他在这样惬意舒适的环境中,跌入一个朦胧模糊的梦。
梦里有巨骨森森,一切都像被笼罩在一颗莹白的蛋中。
他困惑又好奇,扶着巨骨一路前行,看见一道虚弱委顿在地的身影。
对方着一身纹有金乌的红色冕袍,自广袖下露出的手白净修长。垂落在肩的长发微微蜷曲,那色泽甚至比冕袍更加豔烈。
他就这麽靠坐在一根高高耸立的森白肋骨边,微曲着一边的长腿,头微微低垂。
明明是个脱力萎靡的动作,偏偏放在这人身上,就充斥着颓靡松弛的写意之美,让扶光想起前几日进镇子听说书先生讲的一个词,叫“醉玉颓山”,又想起说书先生说的那个故事,是“姑射仙人下凡云游”。
他小心靠近,不敢惊动姑射仙人,也不敢碰乱仙人堆叠如云的华裳,只抱膝蹲在仙人身边小心端详:
搭在冕袍上的手,好看。但好清瘦。
支撑起裘领的肩膀宽阔平直,好看。但也很瘦。
颓乱的长发遮掩住仙人的面孔,他不敢随意探头去看,总觉得亵渎,目光便落在对方因垂首而露出的后颈上。
修长矜冷的线条自薄而有力的肩背而起,一路延伸至发尾。椎骨微微隆起,清峻好看——但依旧太瘦了。
扶光忍不住伸手向前,又克制地收回,只觉心浮气躁,又不知内心鼓噪的这种焦灼的情绪是什麽,只迫切地想要为眼前的人做点什麽,或者给出点什麽。
可他能做什麽呢?
焦灼而不知缘由的迫切像岩浆,一路烫灼出心口。他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蛇尾,本能地圈成一环,像恶龙守护宝藏一样将红色的人影圈在庇护圈内,尾尖烦躁地敲打着地面。
梦境之外,覆盖着屋舍的轻薄寒霜骤然淩冽刺骨,厚结数寸。
他在这种焦灼的护巢本能中翻覆不停,眼前是无数一闪而过的画面:
月下仙人林间漫游;仙人上门招纳弟子;长矢山上神宫耸立……
他好像杀了什麽人,强留过什麽人,轻吻过什麽人。
梦醒时分,这些记忆又变得模糊不可见,只余下月下仙人林间漫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几乎下意识地从床上站起来,差点因厚积的冰雪与未适应的身体栽一跤,稳住身体,又跌撞进后院,胡乱地翻腾起那些堆积的木柴。
他蹲在后院折腾了一宿,又耗费了一整个白天。夜幕降临时,他沿着梦境中的那条小路一路急急地小跑,在林间树影中捕捉到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澄明的月华中,冕袍上的金乌绣纹熠熠生辉。
世间的华贵之美大抵都彙聚在这一人身上,他几乎不敢擡头多看,只将那只丑灯笼塞进对方手里,又糊里糊涂地说了些什麽话……其实回家睡下后他就不记得了。
孩童的记忆总是短暂的。那之后,又是数年。
他遗忘了那个冗长又似乎饱含着苦涩酸甜的梦,只有梦中那一抹影子,月下那片华美,始终刻印在内心深处。又在东君上门拜访的那一年,余薪複燃。
少年情怀总是诗。那时的他其实还没有什麽“占有”“觊觎”之类的念头,只有最为纯粹、发自本能的守护欲。
因为过于浓郁,由原本的铅灰色堆叠成深墨如渊的黑色,反倒叫乌望误会了他最初最单纯、也是延续至今最根本的念头……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点并不重要的误会了。
他们之间的情感,时至今日混杂了太多东西。
有自久远的初见起,就诞生的想要庇佑对方的信念,有在神宫中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养出的互相习惯。
有布设骗局、互相对峙时期延续来的互不相让,有明知曾失去过一次对方、重逢之后的过度小心翼翼。
他们已经不再是一个成年人对一个孩童,而是两个同样偏执、又同样强势的成年人。
互相想将对方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又互相不愿踏入对方的庇护。于是在久别重逢后的今日,不断试探碰撞着对方的底线,试图磨合出一点平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