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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容器,就是那只同样摆在箱子里的西洋胭脂匣。”
“林账房曾在信中提到过,夫人时常将些西洋来的机巧玩意儿打赏给周管事。”
“可周管事屋子里,来自西洋的东西除了座钟,也就只有一只胭脂匣——”
“换而言之,这只胭脂匣,本身也是个‘机巧玩意儿’。”
“所以夫人才会在找借口送礼时说,这匣子只是看着精巧,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用。”
乌望的语速不慢,合成语音有时候跟不上,断句和语气就显得呆板僵硬。
扶光似笑非笑地听着,一直压在匣盖上的手指轻轻按开那只旧匣子。
细微的灰尘随着匣盖掀动在空气中飞舞,落在匣中的旧纸人和内饰上:“你真不该这麽聪明。乌望——这是你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系统错录的。”乌望略微有些意外地看着内饰,忍不住往扶光身边走了几步,“这是……”
匣盖上镶嵌有一块不大的玻璃镜。
这倒不是很令人意外,想想周管事提到的“我总忍不住看它”,还很合理。
毕竟以周管事的身份,一只西洋风的胭脂匣还是买得起的,不至于新鲜到看个不停。但玻璃镜,在柳家就很少见了。
他们把柳宅逛了个遍,看到的全是铜镜银镜,玻璃镜也就只有这只胭脂匣里有这麽一小块。
也难怪周管事会看个不停,还笃定夫人把匣子送给她,是真想让给她,而不是真嫌匣子没用。
但是……
“灯泡?还能定时开关?”乌望又伸头靠近了些,细细看那颗嵌在玻璃镜角的小型灯泡,以及藏在装饰下的电路零件,“但这线路……是不是完全装反了?”
它后颈的项圈很轻地“滋”了一声,从铭牌侧面探出一根很细的操作爪,在扶光微微挑眉无声惊豔的浮夸表演中,敏捷熟练地更换了新的电源。
旧有的线路因恢複供电而再度运作,但灯泡依旧不亮。可当乌望伸爪将匣盖按关时,一线亮光又从匣子的缝隙中透出来——
换句话说,原本应该在晚上打开匣子时亮起的灯泡,却变成了只会在白天关上匣子时亮起的废物。
“难怪柳夫人说这东西只是看着精巧,其实一点儿也不好用。”扶光惊啧了没几秒,目光又落到乌望后颈的项圈上,“上次见面时,你还没有这项技能。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他说的“上次”,不是上一回的虫巢本,而是是更久之前的那次两败俱伤,不欢而散。
他含着笑轻叹:“当狗真是可惜了。做个人多好。你没考虑过吗?”
乌望冷静地支棱着操作爪把扶光顶开:“我只考虑过你该挨什麽样的揍。”
“挨揍?为什麽我要挨揍?”扶光状似讶异,将胭脂匣又往乌望面前推了推,“难道我没有提供新的思路吗?还是说,你没听过有个词,叫做‘壶中日月’?”
壶中日月,袖里乾坤。最初描述的都是道家神通。
仙人可在一只小小的壶中建成起一方独立的小世界,日升月落,江河屋宅一应俱全。
“你说,我们如今会不会就身处于……”这样一方小世界中?
后续的话,扶光并未说出口,只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手边的胭脂匣。
一些魍魉幻术看似难破,其实只要说出真相,幻觉就会烟消云散。
就像之前在客栈中,有人提到“镇子上不让生明火,怎麽酒楼里还点着灯”,下一刻,虚假的幻象就被破除,露出花神灯内燃的其实是鬼火这一事实。
扶光作为在客栈中点出“看破不说破”的人,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推测。他还没去神庙里逛过,万一有什麽重要的线索就藏在这个幻境中的神庙里呢?
扶光看着乌望垂下头盯着胭脂匣不动,顺口又搭了两句:“这样一想,之前副本任务里说的‘得到承认’便好理解了。”
“它指得并不是得到某个具体人的承认,而是道出真相,破除幻术。”
幻术一破,他们恐怕就会立即脱离眼下的柳家镇,进入到壶外的世界。
乌望擡起头:“你觉得,壶是……”这个胭脂匣?
扶光沖他挑眉:“这个线路错得多巧,恰好对上日升日落。”
“而且,你不觉得这麽设计会很有趣吗?”
扶光满脸的饶有兴致,语气半真半假:“邪神在真实世界里拿着真实的‘壶’,壶里装了一群庄周梦蝶的人。”
“他们共同做着这个名为‘柳家镇’的梦,可冥冥之中又有人忘却不了过往,执念凝聚出了一只假壶。”
扶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倒在一旁的周管事和敞开的胭脂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