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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方桌并非固定在地面上,可以被搬动,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但因为地毯的存在,钱垣无法像在平滑地面上那样将其拖动,只能完全靠他自己的力量搬动桌子。
唯一可以称得上幸运的是,当他踩上桌子时,他恰好可以碰到窗户的玻璃,也可以看到窗外是一片空旷的院子,绿茵茵的草坪铺盖其上,他如果从窗户跳下去,也许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也许吧。钱垣轻轻吞咽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气伸手,想要打开那扇窗户。
——失败了,就连窗户也被锁上了。
“……”钱垣短短十年间第一次感受到名为“绝望”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环顾四周,强压下喉间涌起的想哭的欲望,跳下垫脚的桌子,小跑着来到房间的角落,抱起那里的一张小圆凳,又重新爬上了桌面。
如果能仔细看看,钱垣也许会发现这张小圆凳的样式过于卡通可爱,按照常理来说,是绝不会出现在一个独身老人的酒店房间里的。但此时此刻,钱垣无从思考这些,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这张小圆凳是否能打碎玻璃,带他逃出这里。
事实上,无论是打碎玻璃,还是决定从高高的窗户上跳下,对一个孩子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但钱垣现在毫无选择,他只能强忍着酸痛发麻的手臂,一次次地举起凳子,向牢固的玻璃砸去——
“哗啦”。
不知道是第几次,玻璃终于应声而碎。
钱垣在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但依然有细小的玻璃碎屑飞溅到他的脸上,将稚嫩的皮肤划出道道淡淡的血痕。钱垣飞快地抹了抹脸,更加用力地向玻璃砸去,直到那里的缺口大到足以让他通过。
玻璃片零散地分布在窗沿上,锋利的边缘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将男孩的掌心划得鲜血淋漓。但这样的疼痛无法阻止钱垣的动作,男孩紧咬着唇,颤抖着站上窗沿,随后紧紧抱住自己,从窗口跳了出去。
“……唔!”
钱垣花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
脚踝处有尖锐的刺痛,应当是扭伤了,但还能走。
他不知道等那个老人发现他不见之后是否会来找他,他现在应该赶紧离开这里……可是他应该怎麽办?他连自己所在的位置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应该去找老师吗?……不,他现在还能相信老师吗?
巨大的无助在这一瞬间侵袭了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他刚刚狼狈地逃离出一个可怕的地方,却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也在一瞬间变化了——这里也不安全。他举目望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影幢幢,在风中摇晃,形如鬼魅,周围不见一个人影。
钱垣拖着那条扭伤的腿缓缓离开窗户下,循着光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靠近,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个女人的呼唤:
“小少爷!我们该回去啦。”
钱垣一怔,下意识地停下脚步,他擡头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自己面前的树旁掠过。
“哇!”
没留神,钱垣竟这样与那个影子打了个照面,对方被吓到般发出一声叫喊,钱垣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比自己更矮一些的男孩,那双眼睛瞪得很圆,在那张脸上显得更大了。
听到男孩的叫声,一个身着咖色西装的女人从不远处神色焦急地跑来,“小少爷!怎麽了……”她半蹲下去,揽住男孩的肩膀,却在这时看见了满身血痕的钱垣,未完的话堵在口中,“天啊……你……”
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要去捂住身旁男孩的眼睛,但后者年幼的脸上没有她想象中惊恐的神色,反而伸出小手,试探着去牵钱垣的手。
男孩的声音很柔软,和他的外表一样,让人想到毛茸茸的、无害的动物幼崽,“哥哥,你怎麽了?你身上在流血……”
钱垣下意识地躲开了男孩的触碰,却因对方的一句询问吸了吸鼻子。他看看面前的孩子,又看看他身旁一脸忧虑的女人,竟让他无端放松下来。他感觉眼眶酸涩,似乎又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
他声音干涩地开口,“我想回家……”
“爸爸,爸爸。”
年幼的姚芯一路小跑进宴会厅,艰难地从大人们的腿间挤过去,扑到姚之明身边,伸手拽了拽父亲的袖口。
姚之明此时正与合作伙伴閑谈,闻声后便熟练地将姚芯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膝头,即使是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宠爱。
姚芯乖巧地在父亲腿上坐好,并不扭捏,擡头脆生生地和对面的合作伙伴打了个招呼,“叔叔好。”孩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两轮甜蜜的月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