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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是正常的。”
谢一凡停了一瞬,而后继续道:“渐渐的,买主的要求越来越过份,后来演变成,要求小人以不夜宫季公子为原型,画一本《春宫图》。”
“小人原是不愿意的,可那契约里白纸黑字写着,若违约便要以十倍价格赔偿,小人就算赔上祖宗三代的家産也赔不起。那买主又再三承诺,此图册仅作个人珍藏,绝不外露……小人实在退无可退,便画了一本。”
“小人自画了此图册,便日日诚惶诚恐,一是对季公子心怀愧疚,二是怕此画流于市面,坏了季公子清誉。可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半月余,这本图册便在暗市中出现了。”
“此后便如滚雪球一般,愈传愈广,再也无法收拾。今日,这本图册出现在宫宴上,惊扰了圣驾,实乃小人之罪孽,所有过错小人愿一力承担!”
“此事确实与季公子无关,季公子是最大的受害者,请太后明鑒!”
谢一凡说完,伏地重重一磕。
但听“砰”的一声,那地砖都被震裂了一块。
“请太后明鑒!”谢一凡的声音回蕩于大殿之上。
他说得如此详细,而那图册中的笔法,确实很好鑒定,一查便知。
如此言辞恳切,想必是真的了。
那些言官正欲再次借题发挥,却见那台上慢悠悠踱下来一个着墨黑蟒袍的高大身影。
正是那司礼监阎罗,裴寻芳。
“说清楚了便好。”裴寻芳慢条斯理道。他用帕子包着手,拿起那本带血的图册,蹙着双凤眸,拎着它,于衆目睽睽之下,将它扔进了燃烧的火盆中。
盆中溅起几缕火星子。
“此等小事,太后就不必操心了。”裴寻芳拍拍手道。
“传,北镇抚司锦衣卫,立即于全城之内搜缴这本图册,凡家中有此图册者,杖一百,罚一百银!再有敢窝藏者,连坐五户!再有敢複印者,斩立决!”
“此等有损皇家声誉之物,断不可再任由其乱行于市。”裴寻芳望向太后,“太后说,是吗?”
太后气得直抖。
“谢一凡。”裴寻芳转而看向那跪于堂下的年轻人,眼中晦涩不明,“谅你为无心之过,且敢于担当,着令废去国子监监生身份。”
谢一凡松了口气:“谢……”
然而“谢”字还未出口,那阎罗却忽而狠厉起来,厉声喝道:“打断右手!今生不可再作画!”
谢一凡全身一颤,伏地拜下:“小人领罚。”
裴寻芳转身不再看他,冷声道:“那位逼你画画的买家,也别瞒着了,一会都向锦衣卫招了吧。”
殿中已是鸦雀无声。
司礼监掌印的狠辣衆人皆有耳闻,这位要是蛮横起来,那可是会见者遭殃的。
裴寻芳走向苏陌,就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些:“嫡皇子受惊了。”
苏陌紧绷冰冷的身体,仿若被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轻轻抱了一下。
从未有过的无助,与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穿进书中以来,苏陌有过很多次危机,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如此真实而切肤地刺痛他。
那一刻,站在大殿中央,被质问是否与男子有染的人,不是季清川。
而是苏陌。
“锦衣卫失职,让此物流传于市却不察,未能及时保护皇家名誉,是镇抚司的过错。”裴寻芳道。
裴寻芳与苏陌相隔十步之遥。
可苏陌却仿若被他温柔地抱进了怀里,轻拍着背,哄道:“不怕,有我。”
脱簪
“就算与他无关, 可事情闹成这样,已经不是谁的过错的问题。”
“事关皇家声誉,嫡皇子的身份也要再斟酌斟酌。”
“是啊,入玉牒可不是小事, 或者, 择日再定吧。”
眼见又闹起来,安阳王拍案而起:“此事到此为止!”
殿内的禁军立马精神起来。
“嫡皇子的身份是由太医院公开验明, 太后、各宫娘娘及本王亲眼见证, 不容质疑。天家威严不容侵犯,若再有非议者, 国法伺候!”
安阳王怒视一圈, 那些涌动的暗流才算消停了下去。
安阳王目光熠熠,拾阶而下,亲自迎到苏陌面前。
“君子, 正其衣冠。”他擡起双臂,郑重地为苏陌扶正冠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饿其体肤, 吃得苦中苦, 方为人上人。”
“好孩子,不夜宫这些年, 苦了你了。”他拍拍苏陌的手背,“走过今日这一关, 前方等着你的,必是一条青云路。走, 皇叔陪着你。”
苏陌心一暖,僵硬的四肢也放松下来。
身前的玉竹哨子仍在瑟瑟颤动,久久未能平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