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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华予指尖点在云容的眉心,轻声道:“再睡会儿吧,师父。”
又是些光怪陆离的场景。
润物酥雨中,孩子在清新的葱绿间捧来一朵娇嫩的洁白的花。
昏暗石洞里,徒儿刚学会漂浮术时惊喜地笑,转头要师父夸奖。
人间庙会上,晏华予在穿堂惊木声里深深凝望着自己,眼睛里盈着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梦里,云容问自己:
既生为神灵,又为何要将自己困囿于凡人的閑言碎语?
岁既晏兮孰华予
云容茫然地睁开眼,入目是黑黢黢的石洞顶。
细细感受一下,身上的伤已被好好处理过,至少不怎麽疼了。灵气刚恢複一点儿,运转起来凝滞仍很严重。心口还有一丝钝痛,那是阵法留下的效果。
……同生禁锢阵,将阵主与被禁足者一同关在阵法範围内,一人踏出则一同死亡。
他可没把这东西教给晏华予,因为他想着晏华予大概率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这玩意儿。天知道晏华予是什麽时候偷翻了他的禁书,悄没声地就把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用邪术学来了。
他慢慢撑坐起来。在草垫旁靠着石壁假寐的晏华予立刻睁眼,一挥袖,灵烛複燃。
云容看上去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半梦半醒间的失态好似从未发生过。
晏华予挪过来,试探性地凑近云容。
云容闭上眼,没有躲。
于是晏华予毫无心理障碍地,在云容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看那睫毛如蝶翅般颤了颤,本能地想要抗拒地睁开,却又被主人摁了回去。
过了半晌,云容睁开眼,开口道:“所以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麽。”
“我……”
“连这种阵法都用上了,你真是长本事了。”
“……”晏华予有点无语,“您能不能先听我说。”
云容朝晏华予的方向微微侧了一点,示意他在听。
“……我其实只是,”晏华予无奈道,“只是想让您休息一下,顺带看看您到底能不能把自己放在心上。”
“……但那是我的使命和职责。”
“不提使命。你首先是云容,然后才是雨神啊。”
云容一顿,又莫名地有点想笑。
“我没有名字啊,你忘了吗?‘云容’是我遇到你以后随便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不是,”晏华予有点无力,这是一种死活劝不回一头执拗的牛的无力,“您能不能,稍微的,好好听我说一句?我没有不让你去,只是你连上次布雨的损耗都还没完全恢複,现在又多了这麽多伤,就这麽跑出去打旱魃,残余的那点灵力又能有什麽用?”
“……”
“我从最一开始就没想一直困住你,要是那样的话我下这个阵干什麽?那不把我自己也坑进来了吗?”
“……”
“我以下犯上是我的不对,但我本来就想着那次你醒来以后我就告诉你这件事的,因为那次您昏过去的时候是真的……真的吓到我了,师父。”晏华予说着,眼里的焦虑和担忧不容有假,“我当时想着,要是您醒来以后我就坦白我……我喜欢你,是不是就能让您在冒险之前想想您自己也想想我了?
“……但我没想到您醒得那麽不凑巧,师父。我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全废了,慌慌忙忙的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麽玩意儿,然后就……就把您给气跑了。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用这个阵的。算我求您了,师父,有时候稍微自私那麽一点点,别总是把自己献祭出去好不好?我又不是一百年前那个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所以您能不能偶尔也考虑一下我的意见?修养好了再一起去抓那个旱魃,行吗?”
沉默半晌,才见云容微微点了下头,叹道:“好。”
晏华予放下了心。
“但是……”
晏华予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云容偏头,无奈地笑着看向他。
“但你说的话,有一句不太对。”
“……哪、哪句?”
“我被气跑的那句。”云容笑道,随手理了理晏华予额前的乱发,“我当时没有生气,我只是……有点想逃跑。”
“……为什麽?”
“因为我才发现自己也动了心啊……”云容把头靠在石壁上,轻声道。
“我可是师父,师父怎麽能对徒弟起那种心思呢。我明明早就发现了你的事,明明早就该……做出了断,潜意识里却始终不愿意跟你分开,还要给自己找理由说是要看好你免得你发疯……”
“……师父,我在你眼里有那麽容易失控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