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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子清看了他一眼:“怎麽了?”
徐晋说:“水流心不是什麽宝物,只是殷主给师伯出的考验。”
这答案有点出乎範子清的意料:“考验?”
“这事说来有点长,”徐晋灌了口茶,话锋一转就从千年前讲了起来,“你知道,师伯还是把剑的时候,是姑苏交付了全部修为,借由殷主点化而成的,在那之前师伯没有灵智。妖的成长都要分作三个过程,尤其师伯这种原形是器物的,先得有存在本身,再是啓灵智成精怪,最后才能修行成妖。师伯被他们强行从一拽到了三,所以一直认为自己是把剑。”
範子清问他:“他们为什麽这麽做?”
“当年殷主成了妖王后,论功行赏,姑苏将殷主从恒水里救出,算是大功一件,点化湛卢剑便是姑苏向殷主求来的,要问为什麽……”徐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这屁事只能问你自己了’,“师伯可能因这件事,对……一直有些记恨,不过现在他是怎麽想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说不太清楚其实也有点过了,在看到韩湛卢归还血契后,徐晋是完全弄不懂他的想法,更不清楚曾经那些仇怨现在究竟结出了什麽样的果。
範子清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这年轻人虽离姑苏还差得远,但偶尔这般沉思下来时,就颇有传说中人的味道,徐晋见他这样,一时也不知是不是多了不该多的嘴,他像是想飞快揭过这一页,继续说道:“万妖阁创立的时候,是为了跟前代妖王和蛮荒对抗,殷主也是奠基人之一,所以师伯被他点化后,直接入了阁。万妖阁刚开始只是用这把剑来讨伐蛮荒,但久而久之,他们发现师伯是个有命令就接,接了什麽都不问,只管去斩杀……唔,师伯经常说,剑的话,在谁手上就替谁杀人,那时他在万妖阁手中,经常替这个东家杀了人,转身又替别的人杀了前任东家,现在整个妖世还传着他的黑历史,不,也不算黑吧,那时来讲也是没办法的事。”
徐小师侄的原意是想给师伯洗个白,结果洗着洗着,发现越洗越黑,越洗越觉得师伯此剑简直混账,到最后,範子清直接打断了他的自找苦吃。
範子清:“后来呢?”
“后来啊……”徐晋讪讪地咳了一声,“后来殷主也觉得他是剑无心,为教他知善明恶,于是给他设了水流心的考验。水流心的意思是取自水流心不惊,殷主对他有很大的期许,不单想教他明辨是非,还希望他身上那种淡漠,不是源自空洞,而是洞悉世事后的沉稳和通透。”
“殷主用菩提木炼制出令牌,撒到了恒水上,你在恒水见过的魂灯,每一盏下面都有可能悬着一块水流心,凡是能捞得水流心的,都可以托师伯办一件事,恶事他可以选择不做,其他的他无权拒绝,因为有天劫作公证,如果他做错了选择,天劫也一样会劈到他身上。”
範子清一皱眉:“魂灯满江都是,那水流心得有多少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徐晋说,“他至今连一半都还没完成。”
範子清一怔,随即问道:“照理说,能托他办事,水流心应该很受欢迎才对?难道是恒水的魂灯太难捞了吗?”
徐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凝重:“刚开始的时候,师伯只想尽快完成水流心,所以无论是好是歹,他从不去选择判断,照接不误,也因此遭过不少次天劫,后来他吃够了教训,就开始钻水流心的空子,水流心也慢慢成了个鸡肋,殷主也拿他没办法。”
妖王殷岐弄巧成拙,原以为能借此让湛卢剑多受历练,没成想他最先学会的是摆弄小聪明,乃至于他的名声至今是一片狼藉。
要从一把剑身上磨砺出人性,历练无疑是上策,殷主的做法无可厚非,但範子清不这麽想,纵是妖王,就能自作主张地给他人命运增添苦难了吗?
他觉得水流心就像条狗链,将韩湛卢牵过来拉过去,为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卖命,水流心洒落在恒水之上,是寻常妖怪不敢乱闯的界河,想必给他递去水流心的,大半还是万妖阁的熟面孔。
熟面孔们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吐露他们的野心,兴许还得拐弯抹角地编点好听的名头,后来呢,韩湛卢自以为大义凛然地出鞘,结果寒芒所经之处,尽是罪与债。
这还不算,韩湛卢毕竟不是个傻叉,几次三番下来吃遍了百家饭,也算是掌握不少万妖阁见不得光的秘密,韩湛卢从荒域归来,正式入阁,就像将那些人的脓疮暴露在眼皮底下,多少人曾觉得这把剑是宝贝的,就有多少人想杀他灭口,而就水流心消耗的数目看来,要卸磨杀驴的人绝不在少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