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湛卢毋庸置疑地点了点头。
範子清忽然就觉得,自己不太能看得懂韩湛卢这个人。
当年兴龙宴上,韩湛卢背了一身的锅,可以说跟鬼泣酒馆、甚至妖市彻底结了仇,但其实那次的事到最后却是以息事宁人收尾,而前些天龙蛇会造反的时候,韩湛卢可以为聚妖地的安稳,把事态压在了妖市当中,算起来还是不小的一笔功绩。
那时候,在跟他关系纠结的妖市面前,泉客或是别的什麽都成了狗屁,转眼没几天,泉客的宝物又变得重要,换作妖市的大小妖怪成了狗屁。
唐云秋曾对他说过:“你想知道一个人,难道不该是亲眼去看吗?”
範子清好不容易翻开韩湛卢那身狂傲与肆意妄为的外皮,却只从中扒拉出他的反複无常来,但他也终于认同蕊姐他们说得不错,这把剑确是无情的,他虽不至于感同身受,却也未雨绸缪地生出一丝隐忧。
或许有一天,连韩老掌门的遗愿也不那麽重要,总会被别的什麽比下去,那麽到那时候,範子清兴许就能如愿以偿地炒掉这位老大,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一想到这,範子清的视线无着无落地乱飘了半天,不知什麽时候就钉在了韩湛卢身上,这人却浑然不觉,顶着灵脉劫难,照样能漫不经心地打量身后追兵。
韩湛卢不像是个会为了什麽东西而到处奔劳的人,日常也顶多是挑起聚妖地那堆鸡毛蒜皮,日子过得相当閑散,泉客也好,什麽宝物也罢,只要没发生什麽出格的事,他便可以得过且过地在自家地盘上摆谱逞威风。
那麽泉客的宝物到底又是何德何能,叫他一意孤行至此呢?
範子清想不通,他越是想不通,一个近乎狠辣的念头越是尖锐地冒出头来,叫嚣着说:“早晚有一天,非要把这人放心尖上的东西全挖出看一眼不可。”
韩湛卢当年征战荒域,虏获过不少蛮荒的东西,他也有过不知学好的年纪,背地里拜读了蛮荒那堆左道狐禅,当中有些跟灵脉相关的隐秘禁术,就吓唬小孩来讲挺有些本事,真假不可考证,只不过没一样禁术能跟现在这情况对的上号。
但他并非全无头绪……很久很久以前,在妖世零散而混乱的历史记载中,据说盘古与混沌的斗争落幕,天地初成时,灵脉曾把大地与天空烧透了,那场大火的描述就跟现下一样,其后千年万年间再无类似记载。
天地初开时的大火,焚掉灵脉的禁术,盗取泉客宝物的白骨夫人,还有同一道水流心中封着的泉客与剑门帝药八斋……
韩湛卢皱了皱眉,觉得老掌门临走前给他挖了个大坑。
灵脉被焚的影响不多时就开始显露,不断飙升的气温把谷雨时节烧作了太上老君的丹炉,劫阵气若游丝,坚守阵地的微雨蒸人,江风也灼灼,而暴沸的灵气侵入肺腑,里应外合把一衆妖怪架在这天地为炉的烧烤架上烤着。
韩湛卢独自守在船尾,脱掉了外套,挽起长袖,很快也出了一身的汗,忽然间,他发现好不容易甩掉的龙蛇会小烟花们又冒了出来,左右夹击而来,气势汹汹地在江上掠起了阵阵滔天的白浪。
河伯竟然不知什麽时候调转船头!
韩湛卢一回头,就见这帮大小崽子们从麻袋钻了出来,整装待发,隐隐以範子清为首忙碌起来,没有多余的交流,还轻手轻脚的,乍一看堪称是训练有素,只可惜小船飞一般驶向劫阵所在到底将他们给暴露了。
难怪刚才咋咋呼呼的货都成哑巴了,合着背地里用传音术在搞事情。
韩湛卢逐一扫过面前这帮货,跳过了不好下手的範子清,以及债主蕊姐,跳过那些瞎眼碍眼的,直接从身边人开始下手:“你试用期好像还没结束吧?”
景山悚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立正站好,没敢支吾出半个字来。
这位老实人临时犯起了纠结症,不知该为了保命的饭碗着想好,还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好,结果一瞥时间,六点已过,到钟下班了,于是他腰系一条绿藤,头也不回地踩着船舷,以傲人的跳跃力飞到半空中,横手卡出挡在面前的一只小烟花脖子上,扭打着坠入了江水中——他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何谓宁跳江、不加班。
“别跟他废话了,早说了,合不来就各办各的。”範子清横插一杠,他将绑了绿藤的手高举起来,鹦鹉们立马就张开湿漉漉的大翅膀,拉起绿藤,一下子将他带到了半空中,一路飞往礁石所在的方向。
“子清!”韩湛卢喝了一声。
範子清充耳不闻,鹦鹉们不知是翅膀打湿了,还是被这声威震慑,飞得磕磕绊绊,拼命地扇动起翅膀,拼出了个抱头鼠窜的模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