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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着祝扬神色,世子爷半垂着眼帘,神色与平日无异,然而眼下淡淡乌青落在冷白的皮肤之上,还是透露出了几分难以忽视的疲惫。
君照见他头也?不回,擡脚就要往府邸大门处走,连忙叫住了他:“殿下,您这就要走了?”
祝扬“嗯”了一声,道:“宫宴将近,各部需要还等着回去打点,我就不多留了。”
“可?是您这三天,连两个时辰都没睡到?,真的没事麽?”君照打量着他,有点纠结地拧起眉头,小声嘟囔道,“......您怎麽突然对公务这麽上心了,小人?还有点儿不习惯呢。”
祝扬的目光转了转,凝在君照身上,似笑非笑:“哦?”
君照表情僵硬一瞬,挠挠脑袋:“小人?只是开玩笑的。”
不过,三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这倒是真的。
那天王妃强撑着走回起居室,刚一进屋就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将府上的几个女侍和家臣都吓了个半死?。府上慌慌张张请了郎中,而郎中赶到?时,王妃躺在榻上,脸色几乎算得上是惨白。
明明发着高热,脸上却半分血色也?没有,眼睑微微向内凹陷下去。君照跟在郎中身后看着她,心中暗暗心惊。
而更要命的是,各类汤药煎好了源源不断送进来,却无论如何都喂不下去。
祝扬从王宫赶回来时,恰好看见微雨坐在床沿,手中握着一个白瓷的药碗。药碗边缘刚刚碰到?雪龙唇角,她便?猛地挣扎起来,微雨的手抖了一抖,汤药立刻泼了满地。
他拨开挤在堂下的衆家臣,只留了微雨和郎中在屋内,然后走到?雪龙床边,接过微雨手中的药碗:“我来吧。”
郎中说,只要三日之内,王妃能?从梦魇中醒过来,大抵就是无碍了。
因?此,雪龙昏迷了三日,祝扬就寸步不离守了整整三日。
据微雨所说,有一次她进屋去送汤药膳食时,看见世子爷坐在床榻边,手臂支着一旁的桌案,像是终于熬不住似的小憩片刻,微雨明明将脚步声压得极低了,可?祝扬还是从t?睡梦中猝而惊醒。
君照打量着祝扬的脸色,心中暗暗想道:或许,殿下甚至还没有睡够两个时辰。
“......”
祝扬揉了揉眉心,显然没有真的打算追究什麽,道:“现在还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他斟酌片刻,压低了声音:“我有种预感......父王的生辰宫宴,必然不会?风平浪静。”
君照吃了一惊:“您是说......”
他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了什麽,识趣地闭上了嘴。君照挠了挠脑袋,脸色略微正经了些,道:“那您赶紧去吧。”
祝扬“嗯”了一声,最后回过头来,朝着起居室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连绵的阴雨一朝止息,今日晴阳正好,将地上残留的最后潮湿水汽尽数蒸腾尽了。花窗棱格之下,花叶交相辉映,一簇一簇晃动?着,将屋内情形尽数遮掩,什麽也?看不真切。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照顾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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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起居室里寂静一片。祝扬早就不知什麽时候离开了,垂下来的帷帐密不透光,她环顾四?周,一时不知道今夕何夕。
那些纷繁可?怖的梦境也?没再出现,她难得睡得安稳。伸手碰碰自己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了,身上的酸痛不适也?消减大半,连带着浑身的筋骨都轻盈起来。
撩开帷帘,她这才发现,已经接近黄昏时了。
雪龙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起身推门出去,脚步很轻地朝着府邸的深处走去。
待到?微雨脚步匆匆回到?起居室,屋内早就没了人?影。小女侍站在檐廊下呆愣半晌,左顾右盼之间,忽然听见自屋后传来的悠扬乐音。
她循着乐声找过去,还没登上高台,便?看见她家郡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赤足踩着木屐,姿态随意地靠在台边,信手拨弄一把琵琶,婉转的声音仿若飞鸟轻盈的鸟羽,被晚风吹向府邸的各个方?向。
微雨三两步跑上前去,将手里的外袍递上去:“郎中特意叮嘱过,您不能?着凉的。”
天气一晴,城里气温就升上去,雪龙看着微雨递上来的外袍,眉头微蹙,最后还是接了过来,随意披在肩上。
“这麽着急来找我,是有什麽事儿麽?”雪龙问道。
微雨点点头,表情忽然变得有点为?难。
她露出了这种表情,雪龙不自觉地放下了手里的琵琶,说道:“有事儿直接说便?是。”
微雨道:“有位宾客派了人?过来,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