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内没有点灯,四下?漆黑不见五指,湿冷的空气中?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
死寂般的黑夜里,舞姬突然听见了一阵细微的风声。
这阵风声微弱,也没什麽力道?,寻常人几?乎很难察觉,然而舞姬习武多年,当即辨别?出,这风声是从隔壁矜娘那儿传来的。
她?在做什麽?
舞姬心?下?疑惑,无?声无?息地?摸黑朝着?栏杆的所在处走去。
借着?小窗里的惨淡微光,舞姬看清了栏杆那边的情形,瞳孔微缩。
浓黑的夜里,那少女手里拿着?一把粗糙的木剑,正笨拙地?练习着?剑法的一招一式。
与其说她?手中?的是“木剑”,不如说是半截减去了分?桠的树枝。
舞姬隔着?栏杆静静地?看了片刻,心?下?笃定——这文弱的少女并没有武功的底子?。
她?根本不会武功,却在漆黑的深夜里,用一根木头,悄悄地?练习剑法。
练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想要挽个收势的剑花,却不甚将木剑戳到了地?面上,剑花没挽成,脚下?笨拙地?踉跄了两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舞姬终于看不下?去,低声叫道?:“矜娘。”
少女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木剑“咣当”一声落了地?,在空旷的楼里发出巨大的回声。
守卫低低的咒骂声传来。
但好在并无?人过来查看。
少女松了口气,连忙回过头来,好半天才?看清了倚在栏杆角落的舞姬。
“你握剑的姿势不对。”
少女朝着?舞姬走过来,听见舞姬低声说道?,“五指微张,虎口紧贴侧柄,做到人剑合一,挥剑的时候才?能更?好地?使出力气。”
矜娘沉默了片刻。
半晌,苦笑一声,“我对武道?一窍不通,生怕被守卫发现,也只敢夜里悄悄地?比划比划,叫姐姐看笑话了。”
舞姬有些好奇:“为什麽要练剑?”
少女靠在墙根,听了这句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因为......待在金墉城的这些日子?里,我总是会想,若我也会些武功就好了。”
良久,少女的声音传来,话音里带着?些许苦涩,“从小到大,我诵读诗书万卷、研习儒法真理,从前总以为大道?三千就是国祚天下?的唯一法则,直到......”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话音微顿,“没有武功傍身,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舞姬不知该说些什麽,只能伸出手去,隔着?栏杆摸了摸少女的脸。
静谧的黑暗中?,竟然摸到了一手潮湿的泪痕。
“不是你的过错。”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舞姬还是说试着?安慰她?,“矜娘,我只知道?,你、你是个......很好的女郎。”
矜娘吸吸鼻子?,破涕为笑:“谢谢你。”
“不要哭了。”
舞姬想了想,道?,“我虽然不懂什麽诗书道?理,但碰巧小时候比划过几?日的功夫。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和你说道?说道?吧。”
......
舞姬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靠着?栏杆睡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惊醒的时候,窗外?天还没亮。
矜娘正靠在栏杆的另一侧,脸上泪痕已经干了,正阖着?眼睛,呼吸清浅。
万籁俱寂的黑暗里,舞姬像是意识到了什麽,缓缓擡起头,目光上移——
她?声音颤抖。
“......你们是什麽人?”
-
“和你一起去?”
雪龙刚想开口答应,忽然想到了什麽,又蹙起眉头,“等等,有一个问题。”
祝扬:“什麽问题?”
“你那位朋友,见过我的脸。”
雪龙掰着?手指,“那天在窥山水,还有成亲那日,在起居室的院墙下?——”
祝扬却眯起眼,打断了她?,“成亲那天,沈行藏来过这儿?”
“他说是出来醒酒的,随意在府邸里转转,便来了这方庭院。”
雪龙没察觉到祝扬神色的异样,只继续说,“所以,我若是扮做你的女侍或者家臣,肯定会被发现的。”
......这麽说来,那晚他自己尚未见过她?穿嫁衣的模样,沈行藏倒是先见着?了?
祝扬在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
“没事。”
祝扬想了想,道?,“依照惯例,那家伙一定会点上几?个擅长曲艺乐器的伶人在雅间作陪。”
“你不是擅长琵琶麽?”
祝扬勾起唇角,“隔着?屏风,不露真容的琵琶女,多应景啊。”
碎玉汀花(十三)
两日之后的傍晚时分, 一辆车马停在了窥山水的大门口。
有个身穿孔雀蓝的身影从车帘里下来,耳配石绿琉璃珰,并?未束发, 只是?以一根法翠雕花木簪随便束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