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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儿之后他就要走出去,可没想到一转身就和拖把撞了个正着,污水飞溅到了他的白色鞋子上,把它弄脏了。
“哎呀!”拖地的男人喊了一声,一直和地面平行的那张脸终于抬起来了,很愧疚地看着秦戒之,说:“真对不住,我没想到你会转过来。”说完认真地看着秦戒之的脸。
秦戒之还算平静,摇摇头说没事,然后绕过男人要往外面走。
男人提着拖把,眼睛始终追随着秦戒之,跟着他边走边说:“这天气太热,时间久了我怕你鞋子难刷干净。”他把拖把靠在墙边,又拿了块布,说:“我帮你把它擦干净吧。”
“欸……”秦戒之见他作势要蹲下来帮自己擦鞋,连忙退了一步,收着脚,说:“真不用了大叔,我自己回去拿纸擦擦就行。”
男人没蹲下去,摸了摸鼻子,再次很认真地看了秦戒之一眼,说:“啊……那好吧。”
“……”秦戒之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用这种看“大熊猫”似的稀罕眼神看自己。在疑虑中,他不免多看男人几眼,发现他的左脸颊上有道浅短的疤痕。
男人转身去拿拖把,继续弯下腰拖地,身体遮住了大片强光。
秦戒之走到镜子前洗手,把扎进手里的木刺拔出来,然后把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
这时,男人拖着地又走过来了,说:“呦,怎么还受伤了?”
秦戒之没答,把水龙头关了,抽了张纸擦手,白纸很快就染上了淡红色的血迹。
大概是见秦戒之没有很想理会他的意思,男人识趣地提着拖把的水桶走了。秦戒之把带血的纸巾扔掉,走出卫生间。
走廊上依旧没有人,连只麻雀也不停在栏杆上。从楼上望出去,整个犀山校区空旷而荒芜。
稀疏分散的草坪和树叶被阳光射得反光,它们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停止了生长,成了塑料质感满满的装饰品。
犀山是山水西陵中最贫瘠的一块土地,这里最多的反而是沙子,灰白黄混聚在一起,粗盐似的。太阳在漫长的白昼中倾力炙烤,盐似的砂子就在犹如铁板的大地上滋滋啦啦地跳跃。
秦戒之用手挡着强光走路。
风一停,整个学校里,他就只能听到自己沉闷的脚步声。
渐渐地,又多了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比他更响,更匆忙。
秦戒之回头,看见男人已经把拖把和水桶都放掉了,很快就走到了自己面前,然后递来一个小东西。
是个创口贴。
“拿着。”男人递了递东西。
秦戒之没有伸手去接,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说:“我不要……“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他:“秦戒之!”
秦戒之回头就看见陈彦徽走过来了,“老师找你呢,在画室没见到你人,叫我来找你回去!”陈彦徽叉着腰边走边说,看起来还挺累。
“知道了。”秦戒之说。
还没来得及把脸转回来,手里就被塞了东西,秦戒之五指一紧,摸到了一个几乎没有重量的创口贴。
他回头看看,发现那疤痕脸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背影,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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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秦戒之上了高三,按照爸妈的意思,他要走艺考的路子,所以早在今年五月份,他就被送到犀山来参加美术集训。
犀山是远离西陵繁华城市的一个校区,尽管它偏安一隅,荒凉寂静,但是它却是全国最好的美术集训地之一。
全西陵的美术生只要是想上好大学的,就没有不想来犀山的。
不过想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待得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这里集训早上六点起床都算晚起,然后到画室坐下来一画就是一整天,至少十五个小时,晚上是不回家的,校区有宿舍,学生直接住校,省了每天的通勤时间。
过了晚上十一点,秦戒之拖着一副坐僵的身体回寝室,先开水龙头把两只炭黑的手洗干净,然后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哗啦啦啦——
花洒喷出热水淋在秦戒之的脸上,他闭眼冲了一会儿,把控着时间——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洗澡,自己不能洗太久。
哗啦啦啦——
耳边除了水声,就是同学们聊天的声音,无一例外,能聊的都是联考和校考的事情。
秦戒之挤了沐浴露把浑身都打出泡沫,然后一口气全冲干净,毛巾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就走出来了。
站在外面等他的是陈彦徽,他进浴室前摘掉了眼镜。
秦戒之开门出来的时候,他原本看手机的眼睛就朝他看过来,里面带着点笑意,然后目光向下一滑,看见了秦戒之大腿根上,短裤没遮住的红色胎记,便笑了一声,说:“好像蝴蝶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