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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真不随为父走?”
“北.洋.政.府成为外国人的走.狗,百姓见自己的同胞被当.街.砍.杀甚至能拍手称快,整个国家腐朽不堪,民族麻木愚昧。而今正是寻找救国良策的时候,世峤愿以身殉道挽将倾之厦。”邓世峤站起身,掸去衣上尘埃,“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好、好……”邓父拥抱儿子,这些年来的父子隔阂破冰消融,“你去罢,我们等你回来。”
镜头由近拉远直至呈现全景,良久,梁郁安喊:“咔!”
偏航(三十九)
阳春三月东风急,繁花吐豔杨柳青。
此时距离雁惊寒进组已过去半载,他的戏份将在今日杀青。拍摄进度比预期提前两个月结束,后期制作与影片宣传正準备提上日程。《回望流年》将作为献礼片于国.庆.节当天上映并在十月初承包全国所有院线的排片量。
这部影片从开拍起便一直在通过网络预热,名导操刀出品佳作,大牌明星流量作配,上至主角下到群演无一不是演技派。雁惊寒複出回归的起点是旁人在娱乐圈内摸爬滚打数十年依旧望尘莫及的终点。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此唯一,再难複刻。
“小雁,”牢门外三台录像机同时工作,梁郁安坐在小马扎上盯着屏幕画面,“情绪酝酿得怎麽样了?”
“梁叔,”雁惊寒伏案桌前仅靠一盏光芒微弱的煤油灯照明,他手持羊毫小楷落墨于信笺纸,“我準备好了。”
1927年4月12日,国.民.党内以蒋.中.正与汪.精.卫为代表的右.派.集.团勾结帝.国.主.义和大.资.産.阶.级在沪江发动反.革.命.政.变,国.民.党.反.动.派以“清.党”名义对共.産.党.员和革.命.群.衆进行大.肆.屠.杀。
1927年9月10日,邓世峤与同伴在茶馆交换情报却因叛徒出卖而被逮.捕.入.狱。短短十日,敌军见他不为利所动,便用尽酷.刑想从他口中获取地.下.党的动向,可邓世峤硬生生扛了过去,不曾求.饶也未吐露关于革.命的半个字。
威武不能挫其气,利禄不能动其心,此之谓大丈夫。
“诶,你听说没,这批犯人马上就要被处决了。”
“上边不是早交代了,这些个嘴硬的十月底全枪.毙。”
监狱环境湿冷,尤其是入了冬,连空气也是刺骨般凉。狱警们围坐在一块儿喝酒取暖,忽地外门开了,衆人忙收拾桌面狼藉,个个站得笔直迎接新到任的警长——颜樵瑾。
“你的学生已经招供了,你又何必自寻死路?”狱警打开牢门,副官提灯跟在颜樵瑾身后,邓世峤背对着他,手中笔未停止书写,“张远文在警厅历数你的罪状,你如今不愿交代共.党下落,便只有秋.后.枪.决一条路可选。”
“张远文不是我的学生,我没教过他这样的学生。”执笔之手倏地一顿,浓墨顺笔尖滴落洇染信纸,邓世峤淡然道,“颜警长既同我是旧相识,能否帮我个小忙?”
“你何苦……你有何事相求?”颜樵瑾走到桌边,视线扫过信上内容,那是邓世峤写的一封家书,寥寥数语道尽自己的身后事。
“这一封信请你转交给姝易,”邓世峤从怀中取出信件交给颜樵瑾,连同案上那张不超过四十字的信笺,“这一张给我父亲。”
“你何不考虑亲自交给他们,只要你愿意向……”
“此事拜托颜警长了,”邓世峤打断他未出口的话语,他强撑残破之躯跪在颜樵瑾跟前,“邓某在此谢过。”
“你这是做什麽,赶紧起来!”颜樵瑾俯身扶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才发现对方已是遍体鳞伤,血染囚服,“君子一诺千金,我答应你。”
翌日,两封书信送至乡间宅院,邓家一衆女眷陪同何姝易阅览此信,她此时已身怀六甲,高耸的腹部撑起裙装,低头见不到足下的平底绣花鞋。
何姝易将信纸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长子伫立在旁,轻声念出信上内容:
吾妻:
姝易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
吾作此书时,泪与墨齐落,几经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故遂忍悲叙此情也。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遥想回廊初见,云鬓花颜乱心曲,兄.妹相称悔至今。吾自成婚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然遍地哀鸿满城血,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司马春衫,无非一念救苍生。汝其勿悲。
汝忆否?初婚半月余,适夏之望日前后,庭前花似锦,蜂蝶栖蕊中。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
吾诚愿与汝相伴共白首,然革.命事尚未成,此身已许国,恐难再许卿。吾今死无余撼,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