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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寰阴雨连绵数日,雨水哒哒哒地敲着人们的伞面,皮鞋和高等鞋踩着淌水的地面,走进高耸的写字楼里。
贺慎安坐在会议室里开会,手上捏着根钢笔,听手下的员工跟他彙报工作。他已经毙掉了好几个新颜料的营销方案,这次市场营销的人得要拿新的方案说服他。
老板对工作的要求很严格,在座的员工们抱着自己的电脑,心里都很忐忑。站在白板前面彙报的人在空调室里还是冒出了一身的汗,他绷着根神经,边说边看他老板脸色——
冷漠淡然,看不出喜怒。
他彙报完了,贺慎安就敲两下桌面,叫下一个人上来继续彙报。下一个人听到他说话,立马跑上去接棒,一秒都不敢耽搁。
贺慎安觉得这个员工表现得太紧张了,就劝他放轻松,说:“按照你做的方案说就行,说错了也没关系,我还能把你做成颜料卖了不成?”
员工惭愧地笑了笑。
“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吧,如果有问题我会问的,你只要把你的东西跟我解释清楚就行。”贺慎安对新入职的员工还是很有耐心的,他靠在椅子上,一手拿文件,一手对员工做了个请的手势。
……
会开完了,贺慎安对所有的营销方案都不满意,他把自己的意见跟员工说了,让他们再改。
他的助理文朗捧着一堆邮件拿到办公室来,说:“老板,有几个宴会的邀请函。”
贺慎安批着文件说:“把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挑出来,其他的先放一边。”
“好。”文朗从乱七八糟的邮件里把邀请函挑出来,忽然“咦”了一声,说:“老板,有一张从犀山寄过来的明信片。”
贺慎安有点意外,签字的钢笔在纸上顿了顿,说:“拿过来。”
文朗把邀请函和明信片都拿过来给他,贺慎安把邀请函放下,先拿明信片看,看见它正面画着深蓝的星空,反面写着——
“想遛狗。”
明显是秦戒之的字。潦草得很。
贺慎安对着明信片笑了一下。
办公室的玻璃墙连日来被雨水淋打得斑驳不堪,高层的景色从蓝天变成了阴云密布的灰暗。北寰的高楼大厦在风雨里站了这麽久,倒不知道犀山此时是雨还是晴?
晚宴
犀山连日来都是晴天烈日,盼望不来一场凉雨。
整天坐在画室里集训,学生们难免身体僵硬不适,偶尔到了傍晚,毒日头快要下山的时候,他们就纷纷把画笔投进水桶里,拍拍沾满铅灰和橡皮屑的衣服,从画室里走出来,去绿茵场上踢足球。
谷元竹特别爱踢足球,来犀山参加集训前他还是校队的,秦戒之受到他的影响,陪着他一起踢球,渐渐地也觉得在草地上奔跑打滚很爽很痛快,就像他小时候总喜欢在观音泊里游泳一样。
这天傍晚,金粉色的霞光漫天。“咻——”的一声尖哨刺破沉闷的云层,穿越过整个足球场。一颗足球从南向北急速飞驰而来,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遒劲的抛线,二十多个少年的眼睛全都被它吸引牵动。
“沙沙——”一双被足球长袜包裹住的修长小腿急速奔跑在柔软的草坪上。
秦戒之穿一身宽松的T恤短裤,追着球跑在暑气尚未来得及消解的风里。他额前稍长的碎发逆风扬起,露出一张细汗晶莹的秾豔面容,左边脸颊还蹭上了一抹枫叶红的颜料,像血又像霞。
“砰!”他接到谷元竹的一记传球,球打着飞快的旋沖进他胸前,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球落到他脚下的一瞬间,一脚起射。球在空中画出一道锋利的射线,流星一般地沖向球门,从极力举高手臂、高高跃起的守门员指尖擦过,落进了球门里!
“漂亮!”队员原地跳起来,激动地沖秦戒之吹了个口哨。
秦戒之奔跑的脚步却在草地上慢慢地停了下来,左手擡起来——他的平安扣在比赛过程中意外断掉了。
“啧。”他握着断了黑绳的平安扣,换人下场,跟谷元竹打了个手势,谷元竹抹着下巴的汗对他点点头,他就拿了瓶矿泉水坐到了西边的看台上。
看台上坐着挺多人在看球吹风,秦戒之背着个运动挎包,提着半瓶水晃蕩,最后挑了处人密度不高的地方坐下,左右两边都没人坐。
心跳频率渐渐恢複平静,他把断了的平安扣揣进兜里放好,然后安然地坐着吹了会儿傍晚的风。这里的风尽管还带着水泥地面粗粝的热气,但是好歹吹拂在偌大开阔的运动场上,听着旷远的风声,也算是比待在逼仄压抑的画室里要舒爽许多。
“呼……”秦戒之闭上眼睛,仰着头,把剩下的半瓶水全部浇在了头顶,让水顺着稍长的头发流下来,流到脸上、脖子上、胸膛上、腰腹上……汗液融进凉水里,风一吹带走更多的热量,他甩着头发上洋洋洒洒的水珠,凉爽地喟叹一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