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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照片放在一边，李临又拿起纸飞机。那是用一张传单折的飞机。李临瞥了一眼宋锦溪，就把纸飞机也放在一边。这玩意本来放在他桌面上，后来他去念大学，也没带走，没想到奶奶给他收起来了。
再往下看，是一本泛黄的本子。李临从第一面看起，发现内容很杂，有一些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礼金来往，几个不清楚还能不能再打通的电话号码，断断续续地也有一些随手记下的重大事项。
比如，某年某月，儿子结婚，她很高兴。某年某月，孙子出生，她很高兴。她的人生就这样平淡又知足。
她写儿子孝顺能干，写儿媳知书达理，也写孙子可爱聪慧，即便他可能只是因为尿湿了尿布感到不舒服而哭泣。
直到某天，意外来临，命运带走了她的儿子儿媳。那天她茫茫然地写下，该怎么办，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可能存在的神佛。
她早年丧夫，拉扯着独子长大，眼看着生活一步一步好起来，老天却好似折磨她，让一切陡转而下。只留下她和一个嗷嗷啼哭的幼儿，她几乎要哭瞎了眼，随着儿子一起奔赴来生。但是那双柔软稚嫩的手抓着她的小指，将她留在了这个残酷的人间。
好吧好吧，她这么写，就当是为了孩子吧。
她又认了命，勤勤恳恳拉扯孙子长大。
的确，从那之后她偶尔会有些暴躁，时不时有股无名的怒火烧在心头，她会想如果不是这个孩子，甚至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儿媳，她也不会失去儿子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活在这世界上。
另外一些时候，她又想，儿子已经没了，这个孩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日子就还是这么过了下去。
后来，什么见鬼的公益组织来了小区。她看着活动会送鸡蛋，就也去凑了热闹，谁成想那人说她神经病，她气的鸡蛋都没要，骂了人就走了。
没想到有个多事的年轻媳妇背后嚼舌根，和公益组织的人说见过她骂小孩。
“但是，但是你不能指望一个经历了这些的老太婆还能乐观开朗吧？
而且，我们以前的小孩还是打大的，我甚至没对他动过手。”她这么写道。
公益组织的人找上门来，说她有病，得治。有模有样地写了条子给她，说她是打击过大造成的。
隔壁认识多年的老太婆偷偷和她说，神经病不能养小孩的，国家会把她的小孩带走放到福利院去送给别人。
她吓得要死，连夜收拾了小包袱，带着孙子跑了。在外头躲了好一阵才敢回来。
再后来，这样的日子过习惯了，也麻木了。
她眼看着孙子长大成人，总算可以松口气。
可是，他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在静悄悄的夜晚，她睁着眼听着隔壁不可告人的响动。想起来很多年前公益组织地人说她有病，她想：完了，她的孙子也有病。
她只是个没文化的老太婆，睁着眼整宿没睡，最后只得出结论，家丑不可外扬。她闭紧了自己的嘴，不敢透露一字半句。任由一场崩塌静悄悄地发生在自己的世界，表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老一辈人总是羞耻于说爱，但是她还是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写下了：我可是他亲奶奶，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他吗！
最底下是当年公益组织开的诊断报告。其实她是信了部分的吧，不然怎么会还留着这种东西，也许是因为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自己时常无法控制情绪。
但是，她害怕。她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这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独自忍耐着，煎熬着。
宋锦溪沉默地抱住李临，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她的确是爱我的，”李临哽咽着，“她只是生病了。”
“对。她是爱你的。”
“我小时候过得很难，但是我从来没觉得过不幸，我有奶奶。隔壁大娘他们也常常会帮我们，后来遇见了学姐和梁子他们，他们也很好。”李临说，“只有你，宋锦溪。只有你不好，骗我、欺负我。我恨透你了。”
“对不起。”宋锦溪只能抱着他道歉，“是我错了。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吗？”
“你不过就是个中二病没过的小屁孩！自怨自哀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李临说，“那你就好好当着你的中二王子啊，你干嘛要来招惹我？”
“你想反抗，要演戏，为什么不干脆雇一个人呢？要是你真这么觉得我合适，早点说啊，你早点和我把话说明白，直白点把它当成一个生意，以我当时的生活倒真也不一定会拒绝。只是你为什么要花这份心思来骗我的真心？”他睁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向宋锦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