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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拐角的绿植盆里翻找片刻,某个人还是习惯于把钥匙放在这里,他握着冰凉的钥匙心想,钥匙还在,那么也许……
把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他松手了,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和脚。要后悔的话,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打开门也许就是无可挽回。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动钥匙,推开,教室的门在深夜的漠然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他细心的查看,在某个桌子上,看见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个相框。
很久之前,有个人看着相框对他说:“你们是我带出来的第一个金奖。”
再更早前,他踮着脚站在心爱的人身边合照。
手机的光打在照片上,他看见更青涩的自己,身边站在一个人,那张脸甚至有几分陌生。他在心里把这张脸和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脸放在一起比较,恍然间居然想不起那张日夜相对的脸。
他把相册翻过去,想要拆开。听见一阵脚步声,手电的光从身后打过,“谁在哪里?”
情急之下,他把相框往怀里一塞,从门口冲出去,身后有人在追,在喊些什么。他什么都不管。
许久没来,他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知道跑到了哪个小土坡上的小树林里。
不经意间摔倒在地,他怀里的相册飞了出去,砸在地上。他趴在地上,看着那个不远处的相框。
纷扰的记忆席卷而来,片段似地不停闪现。
他站起来。
“我们是同一届的。我也在篮球社。”
一步。
那张纸,“我在家里等你,无聊的时候随手画着玩。丢了吧,也没什么用。”
两步。
宋锦溪拿着的那款饮料。
三步。
那场烟火,和没听见的话。
四步。
男朋友突发奇想抓出的背头,和身上的松木香。
五步。
脖颈处的那个牙印。
六步
男人蹲在角落逗猫,“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临捡起相框,更多零散的画面纷至沓来,记忆中的无形的锁裂开一道裂缝,遗忘的回忆从中试探性地泄出,嘈杂的声音挤得他大脑像是要炸开一般,只能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摸索着拿起一旁的石头,他听见有人在喊他,扭头看不清来人,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个轮廓,但他心知肚明。高高举起石头,狠命砸下,玻璃清脆地碎开,在他脑子里翻涌地所有画面全都褪去,只留下一副。
徐姐站在装修精致的家中,暖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
他颤抖着手扒开碎片,从中捡起那张照片。
她满是怜悯地看着他。
他喘着粗气,拿起照片,在手机电筒的光照下,照片一角两人显得有几分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她问:“那你知道你男朋友是谁吗?或者说,李临,你还想得起来他叫什么吗?”
他咬牙狠狠翻过照片。
在照片的背面,有两个靠在一起的铅字印刷的名字——
李临,宋锦溪。
第35章
回忆的闸门轰然而开,封尘的过往席卷而来,呼啸间将人吞噬殆尽。李临在回忆的长河中逆流而上,找回当年掩埋的真相。冰冷的河水中,消毒水的味道像一根绳,捆绑着他,不容反抗地将他扯入一段回忆。
恍惚间,他快步行走在医院的长廊上,背着背包,推门而进。仪器此起彼伏地滴滴作响,三人间里嘈杂喧嚣,移动凳子轻微的摩擦声,放下水杯的碰撞声,男人和女人絮絮叨叨聊天。
瘦弱的老人独自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手背上吊瓶的药水慢慢地滴下。他放下包,盯着无知无觉的老人,心里有了些许预感,妄图从这段过去中挣扎而出,却是徒劳。他想离开病房,身体也不听从他的指挥,只能跟着当年的自己重新体会这一段已经无法更改的过去。
他看着自己和大娘寒暄,去缴费,找不到医保卡,又急匆匆赶回病房,面对着醒来的老人。回忆中的他焦躁不安而忐忑,若干年后的他看着这一幕,有种意料之中的坦然。
老人睁着昏暗的眼盯着他,她也在回忆中困了近二十年。她看着眼前的男生,他已经有了那个男人的雏形,眼角眉梢又和她恨了多年的女人相似,而更内在的地方……她粗喘着,长满皱纹的脸扭曲了,死死抓住那只年轻的手,在他凑近的时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出来她这辈子最恶毒的话:“那个男孩,我看见了!那年过年我就知道了。你和她一样,是个婊子!”
他们无言地注视着彼此,她勉力喘了两口气,气若游丝地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恨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