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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从没有发布任何一条动态,但能看到他点赞了江佑厘的很多条写得很潦草、单纯为了记录人生大事件的动态:获奖竞赛设计分享、项目成果实地图、求职成功、毕业照、回国机票……江佑厘指尖冰冷地一路往下翻,翻到最早点赞的一条,是四年前,那张他和利安德假意官宣的合影。
陆惟森到底是躲在哪里偷偷看着他,又为什麽只是看着不说话。
会是因为误会了他和利安德的关系吗?如果没有误会,会反悔来找他和好吗?
为什麽要为他精心布置这样一个宽敞明亮舒适、一切都合他心意、处处都踩中他喜好的住所,却又在做完这一切后藏了起来,什麽都不让他知道。
为什麽这般惦记他、照顾他,却又交往了漂亮的女朋友。
是他太笨,也是陆惟森不像花草那样容易分析,所以过往和眼前的一切演变才都像是冬日玻璃上的雾影,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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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他这十年间的人生,唯一清晰的,便只是他十五岁时就开始了的对陆惟森的喜欢。
当年十八岁的江佑厘清醒又孤独,藏起爱意,执拗地靠近落拓的陆惟森,不想过多惊扰,不抱目的,只盼他好。
在陆惟森搬进江老头打扫一新的房子里、被安排着住进主卧以后,房东江佑厘与房客陆惟森之间的联络渐渐多了一些。
江佑厘开始自愿地跟着裴喜夏去Reunion酒吧了。裴习夏依旧每日花癡地听姐姐唱歌,时常跑去后台找隋芝芝说悄悄话,江佑厘便坐在吧台前读书、学英语、打开电脑自学园林景观设计所需的绘图、建模、渲染或生态分析等软件,利用零碎时间做好出国留学前必要的知识储备。
当然,也会偷瞄服务生陆惟森。
有时候陆惟森忙完路过他身边,他沖陆惟森很小幅度地挥挥手,陆惟森就会停下脚步,凑过来看他在干什麽。如果他恰好在学习软件,还会顺便指导一下他在软件方面搞不明白的操作问题。
如果江佑厘喜欢的暖草莓汁喝完了,陆惟森就会自发地从自己的工资里扣掉一杯暖草莓汁的钱,再端一杯过来,不作声地放到江佑厘手边,又不作声地继续去忙。
有一日,裴喜夏在隋芝芝登台前坐回江佑厘旁边,戳戳他的肩膀,好整以暇地明知故问:“怎麽?你也在酒吧找见意中人了?”
“不是。”江佑厘眼神飞快扫了一圈周围,确定了陆惟森没在附近,压低了声音回道,“我早就喜欢他的。但你不要和他讲。”
“好嘛好嘛你放心,我的嘴就像鹬蚌相争的那个蚌似的,很严,百分之一万不会把你的少男心事讲出去。”裴喜夏惬意地靠在沙发背上,点头应道,“我现在知道他是谁了,陆惟森嘛。芝芝说他很牛的,当年是沉市一中的竞赛大神和理科状元,芝芝高他一届都总是听说他呢。”
“但他爸是金融诈骗的逃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哈。”她又道,“说是现在都没缉拿归案呢,我爸说他爸赌瘾大得很,在他们生意圈子里欠了很多钱,闹得动静还不小……但是无所谓啦,他爸是谁和他没关系,你也是这麽认为的对吧。”
“嗯。”江佑厘小口喝着陆惟森请他喝的暖草莓汁,十分同意道,“他很好的。”
“但是你要出国啊?”裴喜夏又挑起新的疑问,“我们芝芝会出国读研,而且刚好和我去一个地方,我俩这天作之合啊我才大胆追爱的……陆惟森这情况总不能跟你出国吧?”
江佑厘搅动吸管,慢慢地摇摇头:“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又不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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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江佑厘回到程家住宅,很难得地在进门的一楼客厅里见到了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程怀廷,但投向他的目光却像杀气腾腾的镰刀,扼杀掉了江佑厘企图把这栋房子定义为“家”的最后一丝念头。
“我记得我让你申请的是顿斯汀大学的商业管理学院吧?”程怀廷在江佑厘换好鞋踱到他面前后沉声开口质问道,“为什麽你收到的是风景园林学院的录取通知?你背着我自作主张地干了什麽?”
“没干什麽。”江佑厘站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神情也纯粹坦蕩,“我和您说过,我想学园林景观设计,从小就想。爷爷一直很支持我。”
程怀廷怒道:“那家里的生意你就不管了?你怎麽这麽自私任性!”
“我不想做生意,我也和您说过的。”江佑厘很平静地开口回道,“如果您没有找到我,生意最后不是也会找别人来管。”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程怀廷很失风度地高声喊着,手指对着江佑厘,“你凭什麽不听我的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