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远处高耸的天关要塞背靠一座白石山,映得那黄草更黄、残花更残。夜幕下星火擂动,把守着层层要塞堡垒的士兵手持长枪,身着气派的玄铁甲,目视远方,凝望着草原那头虎视眈眈的胡漠王庭。
祁禛之支着下巴,羡慕地看着天关要塞:“赵兄,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去镇守要塞?”
“永远别!”赵兴武咬了口烧饼,大叫道,“白老弟,你以为当镇戍兵是什么好差事吗?等打起仗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祁禛之笑了一声:“赵兄,你未免也太贪生怕死了。这天奎镇依仗要塞而建,我来天奎,就是想做那镇戍兵,为我大兴建功立业。”
赵兴武听完直摇头:“白老弟,建功立业这种事,还是让四象营来吧,咱们这种小喽啰,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祁禛之自讨没趣,蔫蔫地掰了一口烧饼,嚼之无味。
出逃前夜,祁家主母萧夫人拉着祁禛之的亲妈白娘,在祁禛之的面前跪了三跪,祁禛之拉不住,只得叫这俩妇人在自己脚边哭作一团。
萧夫人说,儿啊,祁家以后只能靠你了。
白娘也说,儿啊,我们不求你能为你大哥伸冤,只求日后你能把这些个姐们妹们干干净净地赎出来。
祁禛之红着眼眶看向主母和白娘的身后,他的大嫂正抱着自己那不足一岁的侄儿靠在墙边,默默垂泪;老威远侯的遗腹子,祁禛之的幼妹祁秀明正缩在他大嫂身边,手里捧着萧夫人为她匀出的半块馍馍……
还有伴着他长大的堂姐、动不动就要揍他的小姑,以及那些个平日里没少被他调戏的小丫鬟们……
她们也眼巴巴地望着自家二郎,那似乎是唯一的希望。
热腾腾的小馄饨上了桌,祁禛之却没了胃口。其实半年来的吃糠咽菜他早已习惯,毕竟,他那被流配边疆的兄弟们、没入奴籍的母亲姐妹们,过得日子定要比他差得多。
只是做护院实在是太窝囊了。
祁禛之从同州一路逃到冠玉,就是为了能在北关的二十八座天官要塞里谋一份差事。他不怕做镇戍兵,他只怕镇戍兵都不要自己。
赵兴武虽说粗枝大叶,但又粗中有细,他一眼瞧出祁禛之的心事,叹了口气,安慰道:“白老弟,你为什么非要想做那镇戍兵呢?你看看咱们,三日一轮班,十日一休沐,日日待在那比太守府邸都要宽敞的大宅子里吃香喝辣,有何不好?你再看看镇戍兵,我可是听说,前些日胡漠‘鬼将军’贺兰铁铮进攻了北卫旧都叱连城,四象营的孟少帅领兵与他激战三天三夜,双方死伤无数。若真叫你这去,怕是有来无回啊!”
祁禛之笑了笑,只得附和道:“赵兄,你说得对。”
赵兴武以为自己劝住了祁禛之,可谁料祁禛之下一句话紧接着道:“但我来天奎,就是为了做那镇戍兵,不为别的。”
“这……”赵兴武说不出话了。
“你大哥,也就是天奎镇骑督把我指去做护院那天,我整整一夜都没睡着,就恨自己生得不如人家身强体壮,不能在天关要塞中把守辎重。赵兄,当年我大哥也是行伍中人,曾跟随傅大将军走南闯北,为大兴皇帝打下了这么一片太平江山。如今我家虽然败落,可是家门不能被我辱没了。”祁禛之振声道。
赵兴武一下子了然了。
“赵兄,”祁禛之接着道,“你说打起仗来,镇戍兵不过是去送死,可我看不然。二十年前,咱们的大司马傅大将军不也是个小小镇戍兵?他随孟老帅踏平叱连城,做了攻城战的先登兵时也不过十四岁。他可以,我为何不行?”
大司马傅徵,五出巫兰山,六进怒河谷,带着如今名震天下,当年却籍籍无名的四象营将盘踞在同州和冠玉的北卫赶去和胡漠王做了邻居。如此一个能让塞外诸部小儿夜啼的人物,近二十年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镇戍兵。
而冠玉郡天奎镇,就是他的发迹之处。
见祁禛之提起傅徵,自小听着傅大将军南征北战故事长大的赵兴武瞬间眼前一亮:“白老弟,你才是有抱负的人,来哥哥敬你。”
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真心敬佩道:“等来日有机会了,我一定在我大哥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让你也去那天关要塞中抗一抗长枪!”
“好!”祁禛之就等赵兴武这句话呢。
正在这两兄弟推杯换盏时,负责把守外院的李显匆匆跑来。隔着好远,他便扯嗓子叫道:“白老弟,赵兄,快回来吧,出大事了!”
祁禛之一怔,一个小小的护院,能出什么事?
李显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前言不搭后语道:“白老弟,赵兄,内宅进了个小毛贼。王主事说,那小毛贼把家里最贵重的东西偷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