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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用?”喻白翊讥讽地笑了笑,“我后来压根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头发乱的吓人,眼睛突出来,我觉得她像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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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州市,一个西南方向的三线小城。
他们出站打车,直奔警局。迎着四点多的血色般的夕阳,喻白翊被门口的年轻警员迎接,对方礼貌的问:“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喻白翊:“我是...”他话到嘴边僵住了,不自然的一个顿挫后,他说“我是秦香的家属,来认领她的遗体。”
他连称呼这个名字都十分陌生了。
警员:“啊是她,您是她的?”
“我是她儿子。”
警员:“好,您出示一下身份证,马上先跟我去太平间进行一下认领,秦香女士的医院死亡证明和一系列手续我等下拿给您。您是联系了殡仪馆还是?”
喻白翊:“这里面流程一般是怎样的?”
警员:“一般来说殡仪馆会有车子来接遗体,然后过去之后火化等一系列流程您都和那边谈,包括追悼会告别会什么的...”
“不需要。”喻白翊说,“我们不是本地人,我只需要火化。”
这时一直站在后面的严楚开了口:“这些我来联系,先进去确认吧。”
警员:“行。”
两个人一路往后面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越往前走,喻白翊就觉得头顶的灯光越冷。
他们停在太平间门口。一位穿白大褂的女士从办公室出来。
警员:“这是秦香的家属,来认领尸体。”
“行,进来吧。”
喻白翊站在门边,脚步一顿。他目光定定的望着门内,此时他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金属门开关的声音。他眼睫颤了颤,回过了头。
毫无意外的,他找到了严楚的目光。
“想让我陪你吗?”男人问他。
喻白翊眼眶皱了皱,最后还是放任自己点了头。
严楚蹙了蹙眉,眼底温柔又心疼,他上前拉住了喻白翊的手:“走。”
放在长桌上的遗体盖着白布。喻白翊走上前,很慢很慢的掀开。
这是谁?
这是他的母亲吗?
她瘦的吓人,皮肤灰白,头发白了大半——她今年明明都不到45岁。
喻白翊手一松,胳膊一坠,脚下不自觉的退了半步:“我认不出她了。”
旁边的警员露出疑惑的神情。严楚觉察到,先一步抬手从那边接过秦香的资料,又默默按时警员和医生给喻白翊一点空间。
那两人先出去了,严楚低头打开资料夹,一打眼看到了一张证件照,当即愣住了。
多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那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天真的美,目光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一般,显得纯粹又残忍。
一只苍白的手触到照片上,严楚一抬头,喻白翊正歪着脑袋,仔细望着这张照片。
“这是她……”喻白翊呢喃道,“她真美,可是她真傻啊。”
喻白翊从他手里拿过资料去,慢慢读者母亲最后的生平。
“她去过好多地方,三年前跑到这里的。没有工作,打零工,还偷过东西。”
“各种慢性病,营养不良,身上还有很多殴打痕迹。直接死因是……心脏骤停?”
“是猝死吗?”
“猝死啊。”
她就这么死了。在她死前的十几年,她没有丈夫没有姐姐没有孩子,乱七八糟的活着,然后悄无声息的逝去了。
喻白翊根本不了解她。
“严楚。”他说,“我从没有问过她,他十几岁的时候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她怀着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父亲死前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后来她又经历了什么,怎么认识的那伙绑架我的人的。”
他抬起眼,严楚看到他的眼底其实那么平静,硬的像块石头。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恨她,是不是不好?”喻白翊嘴唇轻动,他的表情拧起来,语气里爬上丝丝密密的厌恶,“我都没有听过她的解释,或许她……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对不对?”
严楚少见的哑然。
但喻白翊随即就自己接了话:“不对。”
“不管我自己经历了什么,我不会去伤害我身边最亲的亲人。”
我不会骗自己的亲姐姐,卖自己的亲儿子。
说到这里,喻白翊拿起夹在文件夹侧面的笔,几下翻到最后的签名页,快速签了字。
“我还是恨她吧。”他说,“我理应该恨她的。”
可他话音刚落,成串的泪还是滴滴答答的砸在地上,碎成他童年里支离破碎的灵魂。
严楚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把人抱进怀里。喻白翊放纵的狠狠贴着严楚的胸口,在不知多久的时间里尽情放纵出了所有情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