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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槐喉头突然哽住,他口干舌燥,深呼吸好几口,才稳住自己的声音:“姥爷……要到天上去了,小遇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见到他。”
“那我想姥爷怎么办,姥爷不能回来看我吗?”
“想姥爷的时候,就翻姥爷的照片,和他说说话,他都能听到,只是不能回应你。”
斯遇似懂非懂,斯槐回头看覃峥,覃峥站在门边,上前接过斯遇,轻声说:“小遇,跟爸爸走。”
“噢……”斯遇跟着覃峥走了两步,突然顿住,又回头朝斯成越挥手,大声说:“姥爷再见!”
她对覃峥解释:“我怕姥爷刚才没听见。”
覃峥勉强冲她笑了笑,不忍回头。
屋子里剩下斯成越最亲近的几个人,容桉拿温热的帕子给斯成越擦拭,从干瘦的脸到脖子,再到手。
她握着斯成越的手,从前,斯成越的手可以把她的手完全包裹起来,冬天她等斯成越下班,等得手都僵了,斯成越就用自己的手暖她的,一边捂一边哈热气。
现在变成了容桉可以把斯成越的手全部盖住,她握着他的手,好像也可以这样用体温捂热他。
心电监护仪的数字变小,曲线变平,斯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仪器,盯到眼睛干涩发痛,他想,为什么没有眼泪可以润一润,让眼睛更好受一些呢?
他听到“滴——”的长音,听到容桉说:“辛苦了,越哥,晚安。”
他听到自己清晰的呼吸声,听到斯成繁哽咽着说请医院的人上来。
斯槐好像成了个局外人,他站在床边,仍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几条直线,他甚至不敢看父亲一眼。
室内开着循环风,吹散了潮气,雨水仿佛啪嗒啪嗒地穿过天花板滴到斯槐心上,他被冰得刺骨的雨砸痛了心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容桉的背好像一瞬间就佝偻了,很多年前斯成越冲破重重障碍来到她身边,却最终没能陪她走完人生这一程,往后的日子,风雨依旧,只剩斯槐能为她撑伞。
斯槐走上前,紧紧握住容桉的手。
容桉静静地注视着医护团队进来,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后续各项事宜,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看着斯成越枯瘦的容颜。
还会再见的,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相爱。
思岳集团官网换成黑白色,各大平台官号公布了斯成越去世的消息,这个来自偏远山区顶不见的穷小子,在天星城开辟天地、打造出一个不起的商业帝国,创造了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他让全国各大城市都留下“思岳”的名字,他的离世,也让全国各地新闻媒体头版记下了他的名字。
葬礼盛大,名流齐聚,无数人前来悼念,对斯槐和容桉说节哀,人们在礼堂围着透明的水晶棺哀切地哭嚎,回忆和斯成越昔日的情谊。斯槐麻木地站在一旁,他不明白,斯成越活着的时候不见这些人来看望,走了后倒引来一段又一段精彩绝伦的表演。
蔺鹭扬的父亲递了消息,想来送斯成越最后一程,斯槐拒绝了。蔺鹭扬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无论斯槐信不信,都做不到不迁怒蔺家人,他本来可以不那么早就失去父亲。
现场没有邀请媒体,令来客惊讶的是,覃学平竟然也来了,这位年迈的将军低调地出现,和覃峥一同进入后台,似乎和斯家关系匪浅。
来宾们的猜想很快会变成各种各样版本的流言传出去,不过此时斯家无人在意,覃家无需在意,他们早晚会向公众公开关系,此时此刻,他们只是作为家人来表达关怀。
告别仪式流程很复杂,现场很忙,人很多。
早在一手接过集团重担那会儿,斯槐就知道自己要快速成长,父母都在时,他总有想做孩子的时候,斯成越不在了,斯槐必须做一个真正稳重的大人。
他在仪式上彬彬有礼、游刃有余,这不仅是一场葬礼,还关乎思岳集团的形象,他是斯成越的儿子,是集团的董事长,他的一言一行、神色状态,都要恰到好处。
送走宾客,才是真正的告别,遗体推进火化炉,机器启动,轰隆隆的响声碾碎人的所有过往,容桉终究没忍住,失神地追出去,又在斯槐紧抓不放的双手中停下脚步。
葬礼结束,容桉就发烧了,她在高烧中迷迷糊糊地叫斯成越的名字。高烧退后,她精神不济,却无法入睡,斯槐找医生给她开了安眠药,守着她在空荡荡的卧室里沉沉睡去。
只是少了一个人,整个斯家却像空了一样,露台空置,任由风吹雨淋,大约已经积了许多沙石泥巴,还没来得及让人打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