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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攸不知什么时候摆脱人群,也走出来,她脸上化着淡妆,穿一身干练的香槟色西装,露出飘来的锁骨,头发齐肩长利落地披在耳后,颈间一条款式简单的项链,与过去或明艳或随性的模样大相径庭。然而她一张口,却是:“有烟吗?真想抽烟。”
斯槐:“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容攸嫌弃地看他一眼:“你们这种天生的工作机器真是没有人情味儿。”
两人互怼习惯了,斯槐也不在意,他轻拍容攸的肩膀:“辛苦了。”姐弟俩相处多年,也无比默契,容攸也明白,斯槐这一句辛苦,不止是在说她这份新工作,更是在说容向明。
阮静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她穿着和容攸同色系的露肩长裙,装扮一如既往精致,举止之间却比从前大方自然许多。她给容攸带了块小蛋糕,容攸忙得屁股都没落座过,这样的宴席吃饭本来也不是重点,斯槐自觉走开,把空间留给她们俩:“我去趟洗手间。”
“诶……”阮静双没来得及叫住斯槐,“还想告诉他,覃峥要过来呢。”
阮静双捏着小蛋糕外包装,递到容攸嘴边,容攸张嘴吃掉,阮静双抬头看她,点点自己的唇角示意,容攸大概是累得脑子转不过弯,没反应过来:“怎么?”
阮静双索性伸手到容攸唇边:“沾上碎渣了。”她说话时,容攸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没有扫到自己的嘴角,却扫到了阮静双的指尖。
两个人都愣住了,对视一眼,阮静双飞快别开脸,收回手,五指蜷在一起,有点儿不知所措。容攸抿唇,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故作镇定地把话题拐到别人身上:“覃峥不是出差了么?”
“今晚的飞机,刚落地就找我要地址呢。”阮静双转身背对容攸,“我……我先走了,里面还有事儿。”
“小双。”容攸叫住她,“陪我呆会儿吧,我有点儿累。”
走廊尽头有一处半开放的露台,天气转凉,一阵风穿堂而过,容攸脱下外套,搭在阮静双身上。
容攸来不及吃饭,酒却没少喝,被风一吹,身上的香水味儿、酒味儿都淡了许多。
谁也没说话,容攸靠在露台围栏上,头后仰,露出流畅的脖颈,风把她的头发吹乱了,发丝在脸上飞舞,阮静双把自己的头发别到耳后,又伸手替容攸撩一脸的碎发。
“早上我跟爷爷大吵了一架。”容攸心里闷得发紧,她也想找人倾诉。
容向明一生清高,在他眼里,商人都是满身铜臭、俗不可耐,官员追名逐利、蝇营狗苟。容家世代书香,就应当恪守本心,怎么能够被世俗污染?
当年容桉非要嫁给当小贩起家的斯成越,在容向明眼中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以至于多年来容向明和容桉一家的关系都很冷淡。容攸是容向明最满意的晚辈,她自幼成绩优异,练得一手好书法,富有学识,读博期间还主动留校给自己的教授做助教,按这样的人生轨迹走,容攸应当在三十岁之前,和她的父亲、姑姑一样成为一名大学老师,可谁也没想到,她谁也没告诉,瞒着所有人无声无息地进了政府部门。
容向明当然发了很大的火,家里阿姨说老先生上次这么大火气,大约还是二十多年前容桉闹着嫁斯成越那会儿。
“老头儿一辈子没出过象牙塔,被他的学生、门生吹捧得好像天上的谪仙,于是他就真以为,人可以只凭露水活着。”容攸闭上眼睛,继续说,“从前我也以为,就在大学做个普通老师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容家有名声、有威望,学界人人都夸。直到五年前斯槐家里出事。”
“爷爷心疼姑姑,拉下面子去找人帮忙,可他叫不动任何人。那时我就知道了,光有名声是没有用的。”容攸手握成拳,“这已经不是他们那个仅凭理想就能挥斥方遒的时代了,今天那些人能冲着他的威望给他几分面子,可明天呢?他那个‘荣誉校长’的名头又能起什么作用?”
“我要从政,要在名利场有一席之地,这至少能保证以后的容家,不会随意被人搓扁揉圆,任人摆布。”
阮静双手肘撑在栏杆上往外看,这一片区域建筑稀疏、视野开阔,钢筋水泥浇筑的大片城市建筑群在远方闪烁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这是星辉国如今最繁华的首都,人走在林立的高楼下,渺小如蝼蚁。
令容攸感到苦闷的不仅是容向明的责骂,容向明不理解她,父母竟也不赞同她。他们认为她这是在和容向明作对,尤其是在总府政局微妙的时期,他们害怕她卷入政治斗争,劝她早早放弃,重回校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