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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妃眼中如烧恨火,一下子扯住身侧的纱幄,把一幅帐子扯得七零八落,砰地一声,那烧尽了冷烛的莲缸也整个被带翻在地,骨碌碌滚到宫人脚边。

宫人想去捡,柔妃却一脚踩在了那只手上,肆意碾压,宣泄着自己的切齿之恨:“到底为什么,善善那个贱人都已经无宠,他还要离开?”

善婕妤怕雷声,从前每逢如此雨夜,帝王总会瑶境殿去陪她。

可自从善婕妤失宠之后,这样的日子,帝王便会独寝。

春雨一下总是连日连夜,又该有多久不能见他了?

任凭宫人如何惨呻,柔妃都不曾松开脚,一张美人面竟形如鬼魅。

满心只想着,不能只她一人痛。

宫道上。

圣驾匆匆往太极殿去,途经蓬山宫时,隋安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玉辂上的帝王,却见他殊不曾斜目一眼,亦有满肚疑团。

萧无谏有所察觉,凉薄一笑:“怎么,你也以为朕是念起了善善?”

看来连伺候他起居的隋安,连此昼夜在侧、朝夕不离之人,都不甚懂他。

这个位子,当真是孤寞。

忽而,萧无谏想起了今日被人篡改又奉还的那句“意合情真”。

一转头,才见蓬山宫中,东西两阁,连同主殿,灯窗竟都未暗。

第14章

若非帝王主动提起善婕妤这号人物,隋安是断没那个胆子提的。

他讪讪仰头赔了个笑脸。

正见宸驾之上,危坐的帝王一改前态,望着侧旁被宫垣半遮的楼台殿阁定定出神。

隋安心里嘀咕,不是不没念起善婕妤吗?

若不是思旧人,那便是思新人了。

眼看就要行过蓬山宫了,隋安试探着唤了声:“陛下?”

此刻也不过亥时刚至,又不是深更半夜,纵然今夜预备独寝,进去喝杯茶也是无妨的。

可到底要不要停下,是走还是留,您倒是给个准信啊,只这样巴巴望着算怎么回事?

萧无谏知道他在想什么,仍旧八风不动。

唯有眼色穿过满帘的乱雨跳珠,从东侧移到西侧,霎时凛冽了几分,如浸寒霜。

直到飞檐金鸱都看不见了。

萧无谏才道:“今夜便算了,从她宫中出来再见别人,妙嫦恐要伤心。”

说罢,他自嘲一笑:“朕近来仿佛心软许多。”

隋安正要应是,又听帝王沉声道:“过两日,召樊氏到太极殿。”

樊才人?不是意嫔主子?隋安彻底糊涂了。

然而风雷兼作,雨珠子斜打到脸上,他浑身一激灵,到底没敢再多问。

每每雷雨夜,陛下心情容易不好,这时候他可不敢聒舌。

不过,隋安可记得,最初进宫那会儿,意嫔与樊才人一同入蓬山宫,可是陛下钦点的。

玉辂是帝王出行时所用的规制较高的辂车,到本朝虽然已经精简规格,所到之处,声势仍旧浩荡。

尤其雨日,几十人踩在水淋淋的砖道上,履声铿铿,想不注意这动静都难。

月下阁中,孟绪侧耳听着:“御辇经过。”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樊氏。

樊氏来送贺孟绪晋位的贺仪,没想到才进门便下起了大雨,孟绪便邀她进屋坐了一会儿。

一边是待客,一边是主子未归,也才有了此刻,入了夜蓬山宫内东西偏阁却都还灯火长燃的景况。

同住一宫就是这点好,按理说这个时辰宫门早就落锁了,但关起门来,没人管你私底下走不走动。

樊氏小口小口抿着热茶,动作斯文:“陛下登基不久咱们主殿那位娘娘就得了宠,她怕打雷,因而一到雷雨之夜,不管陛下身在哪儿,都会来陪她。后来便成了习惯,这天不会再与任何人同寝。”

她幽幽叹道:“柔妃娘娘也是时运不济,今夜承宠,偏偏赶上这场雨了。”

“樊才人当真博闻多知…无所不知。”

孟绪淡淡审视着眼前低眉的女子,想从她脸上看到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可惜没有。

樊氏原竟是个这样沉得住气的人。

樊才人笑笑:“姐姐知道的,妹妹样样不如人,总要多知道些心里才有底气……”

见人又搬出了那套旧说辞,孟绪轻扯嘴角。

樊氏生得其实很当得起好看二字,薄薄的唇,细长的眼,小巧玲珑的鼻子,若非有几分清冷孤弱的气韵,这实在是没什么攻击性的长相。

可惜美人总是戴着一副明晃晃的假面,看久了便教人觉得没意思。

时辰又已不早,孟绪瞌睡之意上来,正想赶客。

樊氏沉吟许久,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颇郑重地抬眼道:“若是姐姐往后有什么想知道的,妹妹若知情,定知无不言。就当做是还姐姐一个人情。”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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