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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体育课上到一半时,杨启轩趁老师没注意,直奔医务室。
“同学,你怎么了?”
医务室的老师看着面前这个一进门就要开药膏的高个子男孩,关切地问道。
“不是我,是我们班的姑娘。她们体育课在训练集体跳绳项目,手臂都被打了好几条红痕。”
杨启轩说起谎来绘声绘色,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们班的姑娘?”年轻的医务室老师笑了,调侃道,“是你们班的某一位姑娘吧?”
“老师您可别瞎说。”杨启轩一本正经地否认道。
但老师的眼睛笑得更弯了,“没瞎说呢,我认得你,篮球队的队长,没少收过情书吧?现在轮到你追女孩儿了?”
“没有的事。班上那么多女孩儿呢,我这个体育委员,要是只给一个人买药膏,那怎么说得过去。”杨启轩又为自己胡诌了一官半职。
“行行行,看你还挺有责任心。校园卡拿过来吧。”说着,老师站起身来,从后面的玻璃柜子里取出了一盒绿色包装的药膏,又接过杨启轩的校园卡,在机器上飞快地刷了一下,连同药膏一起还给了他。
从医务室里走出来的杨启轩,手里攥着校园卡和因为某种特殊意义而变得沉甸甸的药膏,竟不像去买药膏的路上时那样目标明确,心情坚定。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将这盒药膏交给那个赋予它意义的女孩。
思来想去,他决定采取那个最懦弱却也最简单的方式——偷偷放进她的抽屉里。
班上空无一人,同学们还在上体育课没有回来。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盒药膏塞进了白星榆的书桌,生怕改变了她书桌里任何一样东西的原本位置。
十几分钟前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又白又瘦的小腿上那醒目的红痕,仅仅停留了片刻,就在深色运动裤的遮掩下转瞬即逝。
可是那道道的红痕,却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野蛮生长着。
即使将药膏悄悄地放好以后,这种令人忧闷的不安也不曾减少分毫。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白星榆就背起书包,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往门外走。
启轩没有机会跟她说上话,也不知道那盒药膏被她发现了没有——白星榆的抽屉被椅背挡得严严实实,像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护盾,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与万物隔开。
到家之后,白星榆立刻坐到桌前,拉开书包准备写作业。
她有两天的作业要补。
然而,“啪嗒”一声的脆响,让她翻书包的动作被按了暂停键。
她低头扫视了一番,迅速捡起地上那好像是从书包里掉出来的陌生盒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全新未拆封的药膏,不带任何与人接触过的痕迹,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从浩渺的外太空直接落入她的视线里,不曾经过任何人的手,与这人间的一草一木毫无瓜葛。
但她的心里却涌上一种毫无来由的期待。
“星榆,晚上出去吃饭吧。”苏燕清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星榆的思绪,“爸爸和文姨都一起去。”
说着,苏燕清推开了门,立在门边看着她,面容难得温和。
星榆抬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那盒药膏重新放入书包。
“我不去了,我作业还没补完呢。”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找书。
“怎么了呢?”梳妆完毕后光彩照人的苏燕清,走进屋来,将黑色的手包放在书桌上,坐到了星榆旁边,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凑近她,“妈妈跟你道歉,昨天妈妈心情不好,酒也喝多了,你别生妈妈的气。”
“我没生气,是作业真的很多。”星榆可以闻见她身上洗发水和香水交织的迷人气息,“我昨天作业都没补完。再不做完,明天要挨批评了。”
“真没生气?”苏燕清将脸又凑近了点,盯着白星榆的眼睛,又认认真真地问了一遍。
刷得又长又翘的睫毛就在白星榆眼前扑闪。
星榆摇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那好吧。”说着,白星榆站了起来,一边拿起手包,一边整理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那你自己煮点吃,回来我给你带点好吃的。”
说完,她就拨弄了一下卷发,踩着高跟鞋往外款款走去。
白星榆见她走了,又从书包里翻出那盒药膏。
她撕开包装,挤了一点在手指上,用另一只手卷起裤脚,顺着道道红色痕迹将透明的药膏慢慢抹匀。
冰凉的感觉渗进骨髓,让白星榆想起早晨在医院走廊尽头的洗漱间里接住的那一捧又一捧冷水。
是他吗?会是他吗?她忍不住在心里想。 ', ' ')